看着费野单手拖着老鸨离开的背影,姜祇点了点头。
会办事儿,小野子也是越发得用了。
昔日威风凛凛的清风寨三当家,如今又是跑腿又是打杂,还兼任姜家军副将的副业,干起活来也是清清爽爽的。
“孙介,你陪着扶花将所有人叫到大堂来。”大堂还有些客人未走,姜祇袖手一挥,朗声道:“今日花满楼闭楼,都散了!”
大部分不明就里的客人秉着不触霉头的念头自行离开,少部分不明觉厉的客人还想看热闹,被孙介一手一个拎着领子扔出了花满楼,很快花满楼就陷入了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孙介从犄角旮旯里找出铜锣,敲锣打鼓边走边喊:“全部人员,大堂集中,有事相告。”
跟在他身后的扶花默默掩面,姜祇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上,看着一波波人往大堂挤。
乌乌泱泱的,没一会儿,一向宽敞的大堂都要站不下了。
姜祇从未见过这么多姑娘,她们无不身着清凉,勾勒着魅人的妆容,像是流水线上的钉子,千篇一律,被磨掉了自己的个性,可悲可泣。
她站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因未知而恐惧的脸庞,不由得叹息,“我是姜祇,今日将你们聚集于此,是有件事告知你们。”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姜祇继续道:“从今日起,世间再没有花满楼,此地更名为宝满楼。”
此言一出,姑娘们喧嚣不断,姜祇朝着扶花看了一眼,“扶花。”
扶花娘子从姜祇身后站了出来,她扬起手上厚厚的一沓卖身契,“姐妹们,你们的卖身契就在这里,我喊到谁的名字,你们就上来拿。安静些,免得听不清名字。”
“扶花,你说的可是真的?”人群中一姑娘半信半疑,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就让她们白走了?
“是啊,扶花,好歹姐妹一场,你可别骗我们。”
“老妈妈呢,她怎么不在。”又有人发现这样的场合居然没有老鸨。
方才就在大堂的姑娘弱弱发言权,“老妈妈被她扭送去见官了。”
大堂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扶花适时开口,“如今花满楼的地契就在姜姑娘手上,她是我们宝满楼的东家,我是宝满楼的管事娘子,你们可以不信,但卖身契总认得吧?”
姜祇任由扶花发挥,在她身后做个甩手掌柜。
扶花朝孙介道:“劳烦将柱子边上的大香炉搬过来。”
孙介将炉子搬到大堂中央,还贴心地将炉盖子打开,里面的炭火见风,燃得愈发旺盛。
“拿到卖身契的姐妹,可以当场将它烧个一干二净,官府那边主上已然登记过了,你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扶花说罢,唱念起了姑娘们的姓名。
“方招娣。”一年岁不大的女子快步上前接过,见上头果真是自己的名字,眼中不禁泛出泪花。
“我是方招娣,不是芳华姑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厌恶道,“我不叫招娣,今后姐妹们可以叫我方华!”
她不再是为了给弟弟凑娶媳妇的银钱,而被五两银子卖进青楼的招娣,她,今后要为自己而活。
与方华相似遭遇的女子还有很多,她们听到自己的名字,觉着恍如隔世,有的欣喜,有的厌恶,还有不少学着方华,当场改名,将今日作为重生来过的日子。
姜祇也被传染了笑意,她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女孩们,感受着她们发自内心的喜悦。
扶花第一个走至燃着火焰的香炉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姜祇,见她点头,她坚定地松开手,卖身契掉入火炉,火卷薄纸入尘埃,瞬间将其蚕食殆尽。
她自由了!
扶花第一时间望向姜祇,只见她笑着鼓励她,扶花鼓起勇气,拎着裙摆小跑两步,与她相拥。
片刻后,扶花松开姜祇,带着些许羞惬,“主上,扶花唐突了。”
姜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比扶花高些,又穿着男子的衣袍,远远看着,两人犹如一对俊男靓女,羡煞众人。
即便在场的都明了姜祇的女子之身。
孙介吃醋地别开眼,正好看到回来的费野,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姜祇身后。
其余娘子们见扶花开了个头,纷纷学着她,将卖身契扔到香炉里。
她们亲手烧掉了禁锢着她们灵魂和肉体的绳索,亲手将自己解放出来。
那一刻,每个女子心中,都像是放下了一座大山,迎来了久违的自由。
姜祇待她们平复好心情,站在台阶上开口,“此地将开做商铺,聚集全天下的奇珍异宝,宝满楼现缺少店员,想要留下来打份工,养活自己的姑娘,可以向扶花报名,而想要离开的姑娘,现在就可以走了。”
花满楼的大门敞开着,却无人敢真的迈出去。
踏出大门的代价,如同阴影一样伴随着她们,老鸨会将逃出花满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