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祇握着手中沉重的泄洪方案,遥遥望向天边。
风吹枝叶哗然作响,此刻天开始蒙蒙亮,向来被暗调染色的云间,透出一束束极强极细的光线。
要是山下的人往上看,就会看到光束直射的方向,正是姜祇所立足的崖边。
姜祇画好地图忧心忡忡下山,照着这个趋势,不足两三个时辰,洪水就要蔓延过梨花村了。
姜祇迈着短腿下山,不由再次庆幸穿越到半大的孩子身上,要是只有四五岁年纪的稚童,就别想亲自上山探查地形了。
翌日清晨,祖父姜大同佝偻着腰,打着哈欠将院门打开。
姜祇疲惫地撑着墙板喘气,一抬头,和姜大同面面相觑。
姜祇收回手,神情自若地拍拍膝盖上的泥土。
那是她下山途中跌了一跤粘上的。
洪水已经逐渐蔓延过来了,泥土贴在她身上,干巴后用力扒下来,便是一块完整的泥块。
姜大同着急地将姜祇带进门,给她拍身上的泥土灰尘,顺手摘下了她发间夹杂的枯树叶。
“你这孩子,这是去哪了?一身土的回来。”
姜祇将手中的木盒晃了晃,眉眼带笑,“祖父,我要去族长那,你带我去吧。”
姜大同扯下挂在井边晾绳上的粗布毛巾,姜祇接过毛巾粗略地擦了下粘着灰尘的脸,毛巾入盆,盆中水都沾染了泥土的黄。
姜大同不再追问姜祇去了何处,他发现了,这个孙女有自己的想法。
姜祇眨着明亮的眼眸,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明媚夺目。
“好,祖父带你去。”姜大同欣喜于孙女的变化,这孩子从前总木纳不爱说话,他都怀疑天生少了一魄,而最近几天,这孩子愈发机敏,他眼见她的变化,并不会觉得怪异不安,只会欣慰。
因为,在这吃人的世道,呆笨的人,活不下去的。
姜祇跟在姜大同身后直打哈欠,成年人通宵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半大的孩子。
但事出紧急,容不得片刻迟缓。
族长常年守着族中祠堂,姜大同便把姜祇带到了这里。
不同于平常房屋的架构,祠堂外观更显严肃。
眼见屋顶高耸,门楼陈设的石雕精美,处处彰显着一个家族对于传承的重视。
大门开着,姜祇走近,大殿宽敞,正中摆着祖宗牌位,供着香烛祭品,烟雾缭绕,弥漫着庄重的气息。
一个五旬老人拄着拐杖从门帘后头出来,他一眼便瞧见了祖父姜大同,沉沉地敲了两下拐杖。
族长姜大山盯着姜大同,鼻孔出气,“哼!你来做甚!”
姜大同不甘示弱,同样冷哼出声,“你对亲兄长是什么态度!”
姜祇左看右看,惊讶发现两位老人确有像似之处。
祖父竟然是族长的亲兄长,瞧着他们这老人变小孩的架势,还以为他们是亲仇人呢。
姜祇打断两位老人的作法,她郑重地打开木盒子,拿出里头的地形图,铺开在桌面上。
“族长,您请看。”姜祇沉声道。
姜大山慌张地看了姜祇一眼,只见她甚是淡定,任他打量。
“你知不知道朝廷不允许私下藏地图?”姜大山厉声道。
姜祇从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姜大山更慌了,他扭头训斥姜大同,“你知不知道你孙女……”
姜祇无辜地望向祖父,姜大同无奈道,“这个……我也刚知道……”
姜祇神情严肃,她说出了令姜大山不寒而栗的一句话。
“洪灾要来了。”
“什么?!”
姜大同和姜大山同时注视着姜祇,震惊又哑然,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姜祇所言,但……
“大雨连月的下,隔壁杏花村被淹了的消息族长也听说了吧?”姜祇继续开口。
姜大山默默点头,也就这两天的事,他的内心也很焦虑,但他无能为力。
说好听点他是一族族长,实际上要钱要权两手空。
姜祇指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将疏通洪水的计划以极尽平稳的语调讲述出来。
姜大山听着姜祇娓娓道来,惊讶之情难以自抑,“这是你自己划出来的分洪区?”
姜大山震惊地与姜大同对视,姜大同也是一脸茫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姜祇身上尚未清理干净的泥巴痕迹,语气严厉地问,“棋儿,你自己一个人上山了?”
姜祇略微心虚地点头,姜大同急声道,“你这娃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深山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祖父老了去地底下,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祖父,洪灾事关梨花村百姓性命,我无法坐视不理。”
姜祇字字珠玑,她身上像是扛了一座大山,愿意为无法自保的百姓遮风避雨。
又像是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