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嫂子,这批赶制的冬衣怎么样了?”
日头西落,晚霞在挺拔的白杨树上镀出一层金黄,各家各户的炊烟袅袅升起,一个打扮整齐,行动言语中都透着几分精干的年轻妇人在周家院门前口探头问道。
“好了,好了,今儿日头大,下晌刚晒好,原准备明儿一早给你送去的,不想你亲自来了。”
向晓闻言忙放下擀面杖,她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叫上丫鬟一道去了东边的厢房,不多时,两人手上就捧着厚厚两叠整齐的军衣走了出来。
“听说大帅近来要用兵,这交军衣日子就提前了几日。”年轻妇人迎向她,笑眯眯解释道。
摩挲着还带有阳光温度的衣裳,看着上面整齐细密的线脚,年轻妇人的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要说这针线上的手艺,整个西安府,还得数嫂子最好!”
向晓闻言温和地抿唇笑了笑,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这妇人是西北都司府衙一个主薄的媳妇,十里八乡闻名的能干人。
今年冷得早,刚入了秋,妇人便揽下衙门里一桩伙计,又转手撒出去,领着屯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帮将士们赶制冬衣。
将军照例巡边去了,这回还把儿子给一并带了去,如今家中只剩向晓一人,闲来无事,她便接了三十件的活计,自备布匹棉花不说,还不收工钱银子。
见她不说话,年轻妇人又恭维了几句,看一眼面容恬淡的向晓,压下眼中浓浓的艳羡。
周家住在屯里,四邻都是中低级军官,而这位周夫人向氏,说话行事更是十分低调。刚知道她来头的时候,她很是唬了一大跳。
周将军是都司衙门的正三品副指挥使这便罢了,而周夫人实际上是他们那位西路军的大帅,向大帅的亲姐姐,更不用说,当今皇后是向家的养女了!
这样的家事门第,若是她单有其中一条,就待在京城享清福了,又何故非要跟来这西北荒凉处吃沙子?
更何况,这位向氏还一住就是十多年!
年轻妇人敏锐地直觉这其中有自己参不透的弯弯绕绕,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不该是她打听的事。收下棉衣后,又再三道了谢,这才跳上骡车上,让下仆赶车往下一家去了。
向晓的思绪也随着那叮当叮当的骡铃声得远了……
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许多年过去,连儿子也到了可以上马巡营的年纪,这是儿子第一次随军出发,不知他走到了哪里,又习不习惯?
她总爱操心这些,将军也总说她是白操心。
想起周三彪,向晓抿唇笑了笑。
这些年,阿娘也曾多次写信让她回去,说三妹妹从来没计较过。可是,她又哪里是怕三妹妹计较?这么想,其实拉低了三妹妹。
只是如今的她更喜欢这里的简单与自在,一抬头,便是雁高飞,蓝天阔。
不过,她还是把女儿送回了京里,慧娘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不论是老太太教导,还是送进宫让她三姨拿主意,总归是比跟着她这个亲娘要强的。
至于儿子么,就跟着他爹、他舅舅多摔打吧。
珍惜眼前人,多年前,三妹妹想要让她明白的便是这个吧?
如今的日子,她很满足。
……
碧波倾倾,荷叶田田,江南的八月总是炎热而富足。
一艘乌蓬小船上坐着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正看着鱼人忽而钻进水里,忽而又钻出来,只是钻出来时,手上都拽着一条条刚采上来的菱角。
哗啦一声,菱角被扔到采菱船的船舱里,激起一片片欢声笑语。
鱼娘撑着竹竿,载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往乌篷小船的方向过来,不多时,女童便扎起裤腿,三下两下蹦到乌篷船上,将手中洗净的棱角捧到尤管彤的面前。
“姨姨,好新鲜的菱角,您尝尝。”女童扬起脸,眼底里闪烁着跳动的喜悦。
“今年又是个大丰年,东家,这菱角定能卖上个好价钱。”鱼娘见状,乐得合不拢嘴。
尤管彤随手挑起个菱角拿在手中把玩,并不去吃,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
女童似乎也习惯了她这个姨姨的冷淡,脸上的笑意小小往里收了收,不过,又很快重新高高扬起,她把一双白嫩的小手往小桃红跟前递了递,“嫩得很呢,大姨,您也尝尝。”
“好,”小桃红接过菱角用力掰开,放进嘴里脆脆一咬,一股清甜的汁水便氤氲在口中开来,她含笑点头,“是很不错。”
又从怀中掏出手绢,替女童细细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去顽吧,不过仔细晒着,女孩子的皮肤矜贵,若是晒坏了,再想养回来就难了。”
女童用力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接过丫鬟递上的幂笠遮在头顶,这才又指挥着鱼娘将木筏调头,再次驶入了深深浅浅的荷田中。
水面被划开的涟漪逐渐收拢,小桃红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这些年,你对她也太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