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凄啼着飞过,清冷的弯月勾在天上,映衬着茫茫草原上那被雪半覆盖着的枯草根越发冷白,一队巡逻的军士手持长缨,缓缓穿梭在雪原之上。
为首的小队长突然蹲下,他伸手摸起把地上的泥土,抓到手里仔细撵了撵,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新鲜、潮湿,还有股让人熟悉的不愉快气味。
“小旗,可是有什么发现?”身后的老兵见状好奇而又警惕地探头往他手上看去。
被称呼为小旗的男子站起身来,他拍掉手上的泥土,又抓了把雪在手里,用力搓洗着,“是新土,有尿味儿。”
老兵神情一凛,这是有胡人的探子来过!
探子应该是为了遮掩小解之后的痕迹,特意动了四周的土。虽说荒草并无异样,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植物被踩踏后被人为恢复原状的那种浅浅折痕。
虽隐蔽,却还是没能逃过他们小旗的火眼金睛,老兵看向小旗的神奇越发尊敬崇拜。
这些老斥候的本事,小旗没有藏私,全数交给了他们,这些,上了战场就是立功和保命的本事。
“小旗,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清冷的月光晖映在这位小旗的脸上。
他看上去竟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出奇的年轻不说,与边关将士的粗粝相比,相貌竟还相当明媚昳丽,只一双眼里,透着与年龄气质不符的沧桑老成。
他并没有回答老兵的话,而是抿了抿唇,远眺着西南方向,那里,是汴京。
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那年堂兄,不,是陛下了。陛下击退胡人归来,没多久便举行了登基大礼。
据说在大礼上,陛下停步不前,伸手握住依礼本该落后他一步的皇后的手,并肩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郭琰脸上浮现一抹敬佩的笑意,她是大周开国至今,第一个能与帝王并肩而立,入主太极殿接受百官朝拜的皇后。
不过,她也配得上如此。
彼时她的夫君征战在外,废帝倒行逆施,还有,还有他们郭家的叛军兵临城下,向氏以一介妇人之力,却愣是做到了多少男儿都做不到的事。
她护住了一城百姓,将满城的流血与杀戮消弭于无形,等到堂兄雍王回京之时,原以为要迎接一场恶战,谁知汴京城早已是雨过天晴、春暖花开。
不过,那时候点他正互送嫂子、侄儿仓皇踏上北归之路,并没有那份幸运,能亲眼见证和祝福新帝夫妻登上那实至名归的位置。
陛下很是贤德,自他主政以来,重农桑、推改革,重用能臣巧匠,携军功之威势将那些早己腐朽的,趴在大周身上吸血的蟲碌们侧底清除出了朝堂。
他还着手肃清了很多旧案,其中最大的一桩便是旧年的西北军军资案,被冤杀满门的朱家终于得以平反。
在褚相等人的作证下,陛下公布了姜润噬父篡位、谋害嫡母、陷害皇兄的大罪,将他废去帝号,逐出皇族。
而跟他们郭家斗了一辈子的郑家,更是罪有因得。
据说当年两军谈判时,郑卓然企图乔装逃走,被守将张良玉发现,当场一箭射死。
万念俱灰地长春侯夫人趁人不备一把火烧光了侯府,死死拉着腿脚不便的长春侯一起葬身了火海,长春侯府就此灰飞烟灭。
郑家的下场传到东北,长嫂惊出了一身冷汗,越发严厉地约束他们几个小叔小姑,教导郭家上下低调做人。
只是郭家犯下叛逆之事,虽有陛下和皇后仁慈,然而一开始,他们在北境的日子并不好过。
先帝、废帝两代,郭家权柄显赫,行事也太过张扬跋扈从不留有余地,如今子孙落难,那些蓄意报复、落井下石的时自然不会少了。
他们能保全至今,多亏了富阳伯府的暗中帮村。
可郭琰心中更清楚,若不是得了那两位的首肯,富阳伯府和当地的父母官又怎敢如此庇护他们?
他这一生,终究是要承堂兄的情了。
堂兄,堂兄,他总是在心里这样私自称呼他。
虽说早已知道自己并非姜氏血脉,可如今想起,那十数年宫廷生涯恍如隔世,在那场从头到尾惊心编织的骗局中,除了太婆,或许也就唯有堂兄,不吝给过他一抹真实。
他牢记着堂兄当年的那句话,既为郭家子孙,自然也当扛起郭家的责任。
长嫂如母,这些年郭家不容易,其中最不容易的是嫂子。
大堂姐郭贵妃在弑君后便自戕了,据说没能留下了全尸。但嫂子告诉他,是皇后娘娘替大堂姐收殓,悄悄将她葬在了康王身边,成全了她这辈子的一片痴心。
二堂姐最终被那场劫难击垮,终日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
长嫂拗了几年也没能拗过她,终于还是在皇后娘娘诞下长子,皇上大赦天下的那一日同意了二堂姐出家的请求。
他来军中前,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