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闯进了汪望舒的视线。
眼前的男子风仪绝佳,即使是在如此情急的状况下,他的步子也没有分毫的错乱。
皇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温润如玉。
可莫名的,汪望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皇上掀起龙袍下摆,还未来得及在明妃床边坐稳,便指着太医出声寻问,“你是当值的太医?明妃的状况究竟如何,不得隐瞒!”
“回、回皇上的话,”太医立刻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娘娘她原本怀相就不好,今日又摔了一跤,如今,如今已经滑胎……”
当听到滑胎二字,皇上脸上闪过一道痛苦之色,他闭了闭眼。
见状,汗水不住从太医脸上滚落,他不敢去擦,只硬着头皮继续进言。
“想来娘娘伤心过度,这才坚持不肯让微臣用药施针。可若不及时将腹中胎儿催下来,长此以往,长此以往怕是连母体也会有危险,还望皇上速速决断。”
“自然是明妃的安慰要紧,”皇上闻言对太医道,“还不快替娘娘用药施针。”
“是。”有了皇上的话太医松了口气,吩咐宫人去熬一碗汤药端来,又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上前,汪望舒却本能地缩回了胳膊。
“听话,是这孩儿与咱们没缘分,”皇上以为她舍不得腹中的孩子,不由出言相劝,“等你养好了,孩子还会再有的。”
汪望舒则垂下了眼帘,孩子是无辜的,只是可怜他来的这样不是时候,终究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他。
见她不再反对,侍书让太医开方子,又亲自看着人煎了药,不多时,一碗黑沉沉的药汁就被放到了汪望舒的跟前。
皇上亲自端起药碗准备喂她,汪望舒却别过头去,“皇上,妾有话想要单独跟您讲。”
皇上闻言有些无奈,但还是依着她的意思,挥退了众人。
汪望舒面容平静,口中说着话,眼神却望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妾自幼随祖父读书,可许是天性使然,其实妾不喜欢儒学,独独偏爱老庄……”
“那一园子的木芙蓉拒霜傲秋、坚贞执着,妾却更喜水芙蓉的清高孤傲,出淤泥而不染……”
“远山黛淡远舒扬,可蛾眉清扫更适合妾呢……”
汪望舒转过头来,笑望着皇上,“这样的妾,是不是叫皇上很失望?”
皇上是什么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汪明妃,这是知道了什么。
他将手上的药碗放下,面上的笑容还是温润儒雅一如往昔,眸子却逐渐转深,千言万语化作幽幽一叹,“你若是不这么聪慧就好了。”
可若是不聪慧,又怎么会像她呢?
一时间,便是连姜润也左右为难起来。
“哈哈,哈哈哈……”汪望舒只觉眼前这一切都十分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无声滑落。
朱明月,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人,她从不怨恨那个无辜的女子。
可是,她却永远不能原谅皇上,自私地将自己拖进这场幻境的皇上,是多么的无耻虚伪,叫人心惊。
“既然皇上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正好今日一并了断个干净!”
这个男人已经没什么能叫她留念的了,汪望舒端起床头的药碗一饮而尽。
她下定决心与皇上一刀两断,便是从此青灯古佛,也比留在他身边干净!
看着突然神色愤恨、情绪激动的汪望舒,皇上心头的怜惜一扫而空,这个汪氏,哪里还有半分儿皎皎遇事时清冷自持、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眉头微蹙,看着这个日夜相伴、如今身体里还孕育着自己血脉的女人,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无知妇人。
“念在你悲伤过度的份上,朕不计较你今日的言行无状。等养好了身子,你自去皇后跟前敬听教诲。”
说罢,皇上站起身来,似乎一刻都不想多留。
看来是他给的宠爱太多,汪氏昏了头了,不如冷一冷让她清醒清醒也好。
呵,眼前这个男人,一边对着前未婚妻曾经沧海难为水念念不忘,一边享受着郑美贻这个“贤妻”的宽容大度,真是叫人恶心!
“皇后?”这一刻,汪望舒彻底看清了枕边人的无情无义,她双眼通红,笑容讽刺,“朱明月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跟皇后是好姐妹!”
不想汪望舒径直说出了心中的禁制,皇上霍然转身。
却见她面色惨白,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大量的鲜血正从汪望舒身下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床单和被褥。
被鲜血刺痛了双眼,皇上心头生出股不妙之感,他顾不上与汪望舒计较,大声呼喊起“太医,太医!”
候在门口的太医等人蜂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