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娘子哭了几声见没人理她,只好又自己收了泪,她悲悲切切看着向晚,“这位小娘子,您好歹赏几个身价银子吧,这么大的儿子,哪有白送的道理。”
“此言有理,”向晚对穆老爹道:“名不正言不顺,你将儿子送我,我却是不敢要的,还是银货两讫,立下文书的好。”
眼见穆逢春在家里待不下去,可真正让他开口将儿子卖掉,穆老爹又觉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提出送人。可这过意不去未免来得太迟,穆逢春已经不需要了。
“这位小娘子说得不错,就签死契吧,从今往后,我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俱与穆家无关。”穆逢春不想再看穆老爹和继母的惺惺作态。
向晚微微颔首,对牙人道:“劳烦这位先生帮着立分契书。”
牙人顿时喜出望外,按照这位小娘子的意思,这笔买卖的佣钱就是他的了。比起将人买了回去调教好再转手,当然是直接挣一份佣钱来的爽快。
“不敢当小娘子一句先生,您放心,该如何做行里都是有规矩的,小的这就立契。”牙人喜笑颜开。
说着,他就管街坊借了根长条凳,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刷刷几笔,熟练写下一份买卖契书来。
鹤龄接过后递给向晚过目,向晚点了头,鹤龄便代东家用了印,又将文书递给穆老爹,穆老爹用颤抖的手接过,在写着他名字的地方按下手印。
最终,穆逢春以三贯钱的价格成交,从此以后,就成了向晚家仆中的一员。
因为今日是去胜玳珊议事的,向晚吩咐鹤龄从寿儿那支足了银子,虽多半给了田小福,却还剩余一些,刚好足够买下穆逢春。
鹤龄瞧不上穆老爹的懦弱,照她看来,穆逢春这些年之所以饱受继母和继兄的欺凌,甚至差点儿丢了性命,若说穆娘子和穆大占三成错,这穆老爹就有七分!
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护着,又怎么要求旁人不去作贱?
鹤龄点清了银票,不客气拍到穆老爹手里,“拿好吧,这是你亲儿子的卖身银子!拿去给别人的儿子娶媳妇吧!”
“春儿……”穆老爹的身子抖了抖,紧紧攥住银票。
穆逢春虽然一直要求家里赶紧将自己卖掉,却还是在穆老爹手印安下去的那一刻猛地别过头去。
现在听见穆老爹叫他,早已调整好了情绪,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寿儿身后,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如今的身份与立场。
向晚见状暗暗点头,这穆逢春倒不是个拎不清烂好心的,此人救的。
她又示意鹤龄拿了一吊钱给牙人,“一事不劳二主,还请您代为跑一趟京府衙门,将户籍的事一并办了。”
牙人接过钱后眉开眼笑,原看着那丫鬟砍价本事,以为这家是个吝啬的,没想到一出手就给了一吊钱,除开佣钱还能富余出不少,不过是多跑一趟衙门,便是不给钱,这也是他该做的。
鹤龄嘱咐牙人,回头将文书都送到大相国寺外街的胜玳珊铺子即可。牙人连连点头,亲自将向晚送上了马车。
穆娘子见向晚情愿多打赏牙人一吊钱都不肯再给她家添些银子,恨得牙痒痒,上前骂骂咧咧一把扯过穆老爹手里的银票子护在怀里。
穆逢春四下张望,想跟贺婆婆道个别,却没找到老人家的身影,“看什么呢,走了。”鹤龄招呼一声,他答了句“哦哦,就来。”压下心底的失落,慌忙跟了上去。
看着穆逢春矮小的身影坐在车夫身边渐行渐远,穆老爹这才蹲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春儿,我的春儿啊……”
而穆逢春,一直紧咬着牙关没有回头。
本来是要去逛瓦子的,却因为买穆逢春这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向晚看了看天色,径直吩咐余二赶车回府。
寿儿和鹤龄两个难得有意见一致的时候,这次却因为买下了穆逢春,都自觉从恶毒继母手下拯救出一个失足少年,十分兴奋激动。
一路上,二人少见的没有忙着争宠,而是坐在一起讨论起穆逢春的事来。
“姑娘准备怎么安置外头那小子?”鹤龄蹙了蹙眉,她们都是内宅女子,自家娘子总不能收个小厮在身边吧。
“先放府里学几日规矩,等他养好些了,丢给田小福就是。”向晚轻描淡写道。
“姑娘英明。”寿儿一拍双手,若是今后铺子里的生意好起来了,那还真是缺人手。
虽然这穆逢春身世是可怜,可也不能让他一直吃白饭吧?她们三娘子身边,可是从不养闲人的。去铺子里帮忙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胜玳珊的生意冷清成这样,今后还能不能好起来,这点完全不在寿儿的考虑范围之类,既然她家娘子都说能好了,那当然能好了。
寿儿和鹤龄讨论了一路,这才发现向晚异常的沉默,“姑娘,您怎么不说话?可是今日银子花多了,您有些心疼?”
向晚白了两个丫鬟一眼,她是那种心疼银子的人吗?没错,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