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向星考过武举的消息传来,向家上下顿时一片沸腾。
这次没有钦差来查白银被盗一事,不用低调了,向夫人终于扬眉吐气,好好操持着庆贺了一番。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向晚对老太太道:“太婆,这大哥这也过了秋闱,照我说不如咱们家也都进京吧,正好陪着大哥去把明年的春闱考了。”
“哟,没想到你对你大哥还是很有信心的嘛,你竟觉得他能过得了春闱?”老太太调笑了句。
“那当然。”向晚甜甜一笑,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摇来晃去。
向老太太却不置可否,她对京城这个地方感情复杂。她跟向老元帅征战了一辈子,本来是打算在京城养老的,却没想到遇上后来那些事,让丈夫和儿子都直接折戟京城。
从那时候起,京城对于向老太太来说,其实是个伤心之地。对于是否回到京城,她还是颇存疑虑的。
“太婆,您真的愿意让二叔背负着那样的名声,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向晚看着老太太,语气轻柔,说话的话却有如撞钟般直接撞到了老太太心头。
老太太浑身一颤,目光犀利地看着向晚,“你是怎么知道的?别又说是你祖父托梦。”
含冤惨死的二儿子,一直是向老太太不愿提及的逆鳞,时隔多年,冷不丁被向晚戳破,老太太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
与向家众人相处了这么些年,向晚早就把他们当做了家人,她知道老太太对自己的疼爱,因此面对祖母的怀疑,并不如何害怕,“大哥早就告诉我了。”
向晚故意让自己显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是她的情绪影响了向老太太,一时间,向老太太的神色变得复杂难言。
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不愿意儿子背负那样的名声。要知道,那是她的儿子啊,是她引以为豪的骄傲,跟她血脉相连,心肺相贴的儿子啊。
可是,她再不情愿又如何,她再不甘心又如何,当初的案子是个铁案,现在时间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翻案,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便是想一想,向老太太都觉着心如刀绞,当年是她懦弱,是她为了保住向家剩下的其他人,为了保住追随向家的军中亲随,劝说丈夫放弃为儿子喊冤奔走。
若不是如此,丈夫那般性子坚毅之人,又怎么会因为深觉愧疚,郁郁而终。
看着老太太面上流露出的悲痛仓皇,向晚心中一酸,在那场浩劫中她失去了父母妹妹,这位老人也失去了丈夫和两个儿子。
向老太太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苍老衰败的面容,也许不止是因为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或许如今的日日煎熬加倍地摧毁着她的心神。
这么些年,面对柔弱不能理事的儿媳,和四个稚嫩的孙儿,是她一个人勉力支撑着向家。
也许是见着向星一日日大了,还取得了功名,最小的孙女向晚也治好了傻病,变得聪慧起来,向家的第三代眼看着能撑起事来,向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到了地下,她也能安然面对夫君了。
可人上了年纪,最怕的也就是没了目标,翻过年,老太太的精气神就明显大不如前了,即便厨房换着法子,老太太的食欲也没好多少,向晚看着隐隐有些担忧,她明白,是时候给老太太重新找些事做了。
“太婆,您信我吗?”向晚上前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直直注视着她浑浊的双眼,“二叔他是被冤枉的,我们一定要为他翻案!”
信她?
老太太神色恍惚地看着向晚,这个孙女儿生来就是个傻儿,谁知机缘巧合之下,竟大好了。想想这几年来,是她帮着星儿拜到孟先生名下,又替家中化解了一个又一个的危局刁难,甚至还慢慢扭转了向家在青州城中的口碑。
她飘忽的眼神见见聚焦在向晚的脸上,那是一双坚定而坚毅的眼,似乎承载着数不清的百折不屈,此刻正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怎的,老太太鬼使神差般点了下头,一个孩子都如此坚定,她又如何能退缩呢?老二他,等得太久了……
事后想起,老太太也很是奇怪,她活了一辈子没有轻信过谁,怎么这次就相信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呢?
不过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总会做出些有悖于自己认知的事,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老太太点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起来。
向家上上下下收拾行李,一个月后,汇合了孟先生与谢漕司一家,先走陆路后转水路,一路往西,直奔汴京而去。
此次进京,向家对外只说是为了送向星进京参加明年的春闱,除了向老太太和向晚、向星外,向夫人等人皆不知道他们竟还准备着为向二老爷翻案这等惊天大事!
当然,向夫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那便是进京替向晓谋划一门亲事。要知道,在向夫人心中,向晓翻过年就十九了,若是再不定亲,可就真成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