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
苏云起这才露出了悟之色,午后夫夫之间的消遣,时间太久,他倒给忘了。
江逸愣愣地看着重新分开的木牌裂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江逸才悠悠地开口道:“你说,我那个梦会不会……是某种预示?”
他这么一说,苏云起任是平日再沉稳,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也不由地一咯噔。
“可是,毕竟是梦,若万一就像你说的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江逸反倒犹豫起来。
苏云起却没容他多想,直接把人从床上抱下来,三下五除二地给人穿戴好,之后便拿着细白的棉布把小木牌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紧接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细软。
一系列动作弄得江逸一愣一愣的。
“你这是……怎么了?”
苏云起看了眼外面微亮的天色,把江逸特制的双肩包背到背上,这才抓起江逸的手,说道:“昨日刚得的消息,陛下病危。”
江逸闻言,心头一恸,眼前顿时就模糊了,“你怎么——”话只说了半截,他自己就先说不下去了。
拿江逸的身份和他在当今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作对比,今帝病危,他反而应该避嫌。更何况,今帝上位不久,卧榻之旁始终有豺狼之辈虎视眈眈,若说朱高炽最不想牵连的人,第一个便是江逸。
不仅是为了这份知己情谊,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江逸的价值,不可估量。
苏云起能想到的,江逸自然也能想到,他不由地陷入深思。
这时,苏云起拉了他一把,沉声道:“总要试试才不会后悔。”
江逸抬头,对上苏云起信任的目光。
少年相识,相伴数载,二十多年磕磕绊绊的日子,每每有何事他难以抉择,苏云起总能用这样的声音对他说些什么、总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江逸总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他,结果从未错过。
相信这次也是。
江逸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最坏不过……左右有你陪着。”
洪熙元年五月,明仁宗病危,缠绵病榻数日,不治而亡。
——这是小木牌对朱高炽结局的描述,是江逸拼命隐藏在自己记忆里,一直不敢触及的痛点。如今,却是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脑海。
如果江逸初见之时抱的仅是对一位仁君的惋惜,此时更多的却是对朋友、对知己的忧虑。
近年来,江逸简直是数着年头过。他每月两封加急书信,字字都是叮咛之语。
怕他沉迷女色毁坏身体,便言语赤-裸地嘱咐他清心寡欲;
怕他身体太胖影响寿数,便和德安公主联合起来日日督促他勤加锻炼;
怕他太过严厉,父子之情凉薄,便在今帝与储君间当了二十多年的和事佬;
……
野史上对朱高炽的死因众说纷纭,江逸苦心孤诣,一一排除隐患。他第一次觉得,没有什么比知道亲厚之人的死期更令人抓狂的事了。
嘴上说不得,唯恐留不住。
二人日夜兼程,一路换了五匹马,才将将在第三日傍晚赶到京城。
城门尚未关闭,进出排查却严。
身穿重甲的禁卫军分立城门两侧,眼睛不眨地盯着过往行人,外地来人一律不准进城。
玄衣乌帽的锦衣卫拉着长弓伏在城楼之上,一旦发现不妥就地射杀。
百姓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不大信当官的所说“秋猎在即,来朝使节诸多,京城内外当严家防犯”的鬼话。
一来这才五月,离秋天还远着;二来如今大明国力强盛,四方使臣年年推着一车车的贡物来贺,也没见如此。
肯定是出大事了。百姓们心里有谱,言行上便更加谨慎三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连个眼生的苍蝇都得被拍死。
好在,江逸有御赐的帝字腰牌,从城门一通直上到帝王寝殿,无人敢拦。
京城,帝王寝殿。
朱高炽见到江逸后明显精神了许多,原本僵硬的舌头也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
第一句就是不顾众人脸色,把满屋子的兄弟儿子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江逸和苏云起两个。
就连苏云起他原本也不打算留的,不过转念考虑到自己一个不好,江逸之后的安全问题,朱高炽赶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江逸坐在宽大绵软的龙榻边沿,定定地注视着龙床上的朱高炽。
朱高炽也抬眼看着他,那微挑的眼角,温和的笑意,一如往常。
明明是瘦弱的病容,此时却明显红润了许多,甚至比他平日里苦夏时的模样还要好上几分。
江逸心头一颤,暗道不好,该不会是回光返照?!
江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既而重新睁开,眼中只余十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