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傍晚,看着微光中父亲那佝偻的背影,陈天顺逐渐明白,那个男人已经老了。
那是20年前的秀容农村,几个老汉正坐在村里那活了很多年的大杨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老人们手拿烟斗,嘴里不停地呼吸吐纳着斗里的烟草,在他们眼里仿佛这斗里的物品是世上一等一的美味。
“老陈,你家儿媳妇跑了,你家儿媳妇跑了。……”远处的老大爷正气喘吁吁地跑来。
“什么?”坐在树下的老人震惊地望着前来报信的人,他浑然不知自己嘴角的烟嘴已经掉到了地上。
“走,回家。”逐渐反应过来的老人左手将掉在地上的烟斗捡了起来,在鞋上磕了几下带着报信人向着家里冲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等老人回到家里,儿媳妇早已不在,孙子在他独属的小屋里呼呼大睡着,只留一个老人在正房哭泣。
“何丽丽跑了,她和我说要去上厕所,结果好久没回来。我去厕所看,人却不在。”那老妇人这对着刚回来的老人哭着说。
“是的,老陈我儿李顺刚好从地里回来,他就看着你家丽丽从墙上跳了出来,搭了个顺车走了。”
听着自己老婆和路人的诉说,老人什么也没有说,仿佛对于儿媳妇的逃离,他丝毫不在意。
“陈建设,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们去把她追回来吧!”身旁的老妇早已泪流满面。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仿佛这个结局他早已预料到了。
“走就走了吧,该是陈家的跑不了,不是陈家的留不住,心不在秀容,这次找回来下次还是会跑的。”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天顺说吧,耀武倒是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下来,我看她对咱们也没啥感情。”
“她到是跑了,可怜我的小天顺,5岁便没了娘。”说着老妇眼角的泪又多了几行。
儿媳妇出走后,陈家也找了很久很久,但在那个没有沟通工具的年代,人溜走了,确实是不太好找到的。
“走就走了吧,她这种人是留不住的。”陈老汉的儿子陈耀武愤愤地说道。
“前几次去县里看病的时候她就跑了好几次呢,说明她很想回去。”陈建设依旧面无表情。
“但是她自己能找回去吗?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当初陈耀祖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就是个落魄之人了,估计也是被一些无良的人贩子从西南地区给拐过来的。
她嫁给他或许是无奈之举,又或许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不再是陈家的了。
“所幸她还给我留了个很可爱的儿子,明年他就能上学了。”陈耀武看着小屋独睡的陈天顺眼角逐渐变得湿润了起来。
从那以后,在陈家人这里,已经没有何丽丽这个人了。
她的家在哪里?她去了哪里?她还活在世上吗?没有人知道。
陈天顺曾多次问过父亲关于她母亲的一切,陈耀武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他说,你的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走的时候说:“希望天顺快快长大,那时候我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
后来陈天顺也真的长大了,可是他的妈妈却再也没有回来,不仅如此,在他5岁那年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母亲的一丝模样。
他长大的过程却不如他名字寓意的那般顺利,他甚至差点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5岁。
那是陈天顺母亲走的半年后,那年楼城雪下的很大很大,风吹的很烈很烈。
吕村陈家的羊圈里,羊儿咩咩叫个不停。
“耀文,出去把羊圈到里屋吧,别冻着。”
“好的,达。”
“大爷,我也去。”陈天顺在火炉旁蹦蹦跳跳。
“别去了,外面冷,你去了冻感冒了没人管你。”
“哦。”陈天顺有点不乐意了,可是,他还是偷偷跑了出去。
看着雪中的羊儿,陈天顺的眼珠转来转去,对于羊儿他不稀奇,但雪中的羊儿却令他很感兴趣。
“羊们别跑,等等我,等等我。”陈天顺在院子里不断追逐着羊儿。
“别追了,天顺,大爷要把他们赶回去,不然他们要冻着了。你不想让他们冻着吧!”
“我不想不想,大爷你快把他们给赶回去吧,不要让他们冻着。”陈天顺的小脸已经在雪中冻成了大苹果。
风呼呼地吹着,雪急急地下着,早已破旧不堪的羊圈门在风月雪中摇摇欲坠。
“哇呜呜呜。”陈天顺忽然在雪地里哭了起来。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陈耀文赶忙走了过来,这时他看到那该死的羊圈门正在侄子的身上。而他身边的雪竟变红了。
“天顺,来起来。”陈耀文赶忙把陈天顺抱了起来,只见他的后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