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试探李欢隆的底线,一搏是否他还一如当初,如果不能,那自己这条原本该随着朝代一起葬身于火场的命,或许能换来什么。
“老师还不愿与学生说吗?”穿过稀稀落落的阳光缝隙目看昱宽舒,容德心里像是忽然掉落了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发出一声轰鸣。
他知道老师多年来不愿提及此事定是有原因,因为此事牵连很多,自己从来也没问过到底是为何才被招安,按照老师如流水一般的秉性,再择良主不难明白,可是背着全家几百条性命向罪人俯首称臣,当真是他一世傲骨可以接受的吗。
“被教授忠诚待人,爱妻爱儿,爱家爱国,背叛受天谴,不能为权贵折腰,不能屈从苟且,可是如今看来,老师何尝不是当了这其中人。”他并不想在老师伤口上撒盐,也没有理由对任何人指手画脚,他只是好奇,为何当初咬牙吞血接受了至亲惨死,如今却是要掀开那一层来之不易的富贵,彻底使之成沙。
享誉的盛名可谓是山河之势,他是大瑞当之无愧的夫子,学生心中的好老师,群臣心中尊敬的先生,君王心中贤良的辅臣,耀阳的一生许多人比肩不了,换做是其他人,容德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反正虚假已经成为了特色。
可是他是朝代最清醒博学之人,是他扬起了几代人脸上的自信,堆起了那王朝比钢铁还坚硬的脊梁骨啊。
落上灰尘的往事再一次被提及,原以为每个人都该将此忘记,前朝之耻,今朝之颂,想来也是不可能。
昱宽舒笑着,眉眼间是释怀也是哀伤,举目望着被遮挡了一片的苍穹,看到无比广阔的天空,“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敢这么问我的人,第一个是他。”话末停了好久,似乎在往昔的记忆重新浮现。
容德知道是谁,“他”,特殊的称呼,是老师别样的爱切也是不得已的隔阂。
“你也对此事好奇。”他瞧着杯面上游动的水,平静得出了神,随后一手将它拿起来,气味还来不及在口里停留就被他喝了下去。
容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脸上浮起不安的神色,看来此事真的到了不容忽视的境地,要动用上他老人家积攒了许久的平静,倘若再将此束之高阁,怕是覆水难收。
私下无论怎么幕后了解此事,总找不到合适的入口,而真正通明其中由来之人的,怕是除了皇上,就是昱宽舒了。
“如果可以,学生愿为老师分担一二。”他颔首道。
“国殇于昏庸帝王,国破于百官不实,失去了王朝庇护,生死终点,便无人能逃过厮杀,百姓是,达官贵族也是。”家人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长的不过年数,短的不过几秒,我能活下来,是托了她们的福,为此我就有了帮助众生的职责,以死之名,换取生生不息,那些不幸血撒战场的人,定也是不想后人步其后尘……”
“可是老师这样也定是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难道就愿意看到数自己毕生所教,最后沙尘掩埋了所有的傲骨和荣光,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又何来的生生不息?”容德知道,换做任何一个他的学生,都会义无反顾用身躯相救。
“表皮之事,又有何足惜。”忽然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还带了点泥土的芳香。
“倘若我不愿呢。”
“是过错也是弥补,最后一次赎救了。”风戛然而止,悄无声息,剩下来阳光的味道,这一声万物都能听到,“就当老师求你了。”
昱宽舒向容德递上一个哀怨的笑容,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一瞬之间,容德好似忘记了眼前的谪仙人。
那年大瑞铁骑兵马在旧土大肆狂虐,血溅黄沙,埋土骸骨,现如今虽过去了几十年,可依旧是这片土地,脚下踩踏的也是曾经自己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去保护的人,怎么会忘记呢……
“学生……”他为自己龌龊的质问感到无地自容,没有想到背后是此番打算,不禁眼眶一湿,原来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救赎世间生灵。
老师行走的每一步,好像从本身所愿,又好像是非所愿。
“罢了。”说完摆摆手,拿起装满了茶水香气四溢的杯子,缓缓地望地上一倒,洒出长长的水纹,热气从下向上蔓延升空。
容德也作了相同一番,算起来也有罪,以表达自己对死去的冤魂深深的歉意。
“此事你就不要理了,就算知道,也当作不知,多一个人进来,便只会多一个牵连。”冰冷冷的声音将人拒之门外,“你的聪明不该施展于无用之地。”
容德知道老师不愿他涉险。
“学生不似老师将才,却也是刀尖上添血般活着,摸爬滚打几十年才到了如今看似坚不可摧的位置,可是杀人之法何其多,若是不学会一点察人观色的本领,就算是抱着大儒生存之道白天看夜里看,怕也是如酣睡不进头脑。”
“授之于老师,也定会努力高于老师。”你可以相信小德子。
昱宽舒很少给机会学生在自己面前夸大,终身教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