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隆在汗北王府的眼线很快就将徐卿之到访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多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位身在江湖,实则心在庙堂的关键人物,特别是在汗北王势力越加强大之后,更是把重点从朝野同党细致到生活起居。
避世多年的朝中重臣突然回来,是否也是汗北王的一计,此可能令很多人惶恐不已,给李欢隆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他正紧召集心腹大臣,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危机四伏,面对一众大臣,扶额皱眉道,“卿之如今回来怕是不善消息啊。”眉眼朝下一瞥,显得严肃又无意,看看他们是何反应。
丞相抢先出列,“皇上某过忧虑,汗北王夫人寿之将近,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汗北王亲自请求徐太医出山也不得不从,许是就为了这档子事回来的,年久那些事,他是不敢说。”他放低声音,不把此事当作该伤脑筋的事情,对自己所言的深信不疑。
李欢隆鼻腔嗯了一声,不作回答。
宰相虽未与徐卿之结交,但此事关乎众人,一个卷不起风云的老人,定是不敢再进入这饿虎之蹊来。
“宰相之言怕只是其中浅显,可别忘了几十年前那徐老头可是面临着杀头也是要自证清白,若不是当初老太医求情饶他一死,如今哪需得坐在一堂猜得个混乱!”睥睨一眼站在角落的人。
“对呀,我看此事就与付老有关。”
由内战变成了针锋相对,矛头随即转向了老太医,众人跟着附和,此事他作为关键人物,理应给个交代。
站立在众人面前的老太医——付实一言不发,自打李欢隆叫他去接触汗北王府起,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宫中无数太医,何必是自己,无非是主子想实证忠心,涉及当年那件事的人,死得都死了,就剩他和徐卿之。
苟且了这么多年,也是到了该还债的时候。
老太医依旧没有开口,低头默言,到了这披枷带锁时刻,才晓得身边是有多少人豺狼等着蚕食自己,那些平常友好的,相争的,都开始了附加罪名,只要将他打倒了,皇上释放的权利便会直接到他们的手上。
这净赚不赔的买卖,铸就了王朝的最大基石。
李欢隆听着舆论到了老太医这一边马上就直了直身子,眼睛没往他身上看,指一挥叫下人换走了冷茶,添上热气,抿了一口,示意他们继续说。
“付老与徐□□事多年,情谊深厚,连你的面子都不给,谁还能有如此大能耐,我看就是心里有鬼。”
此番言辞一出,众臣脸红一片,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愚笨,居然敢在太岁上动土,那不是皇上交代的不能尽力吗。
此刻的李欢隆面露难色,将杯盏重重放了下去,碰撞出碎碎的声音,口里的茶在口腔里酝酿了许久才吞下去,双目威严地看着不知分寸的臣子。
朝堂一片寂静,大臣们低头缩着胳膊,此番是来谴责付实的,怎么还敢直接讨伐万岁爷。
刚刚进入朝政的年轻臣子本想着借此凸显博学和对皇上的忠诚,没想到弄巧成拙,似乎还感受不到周围一股肃杀之气,还想说什么就被李欢隆打断了。
李欢隆清了清嗓子,示意他闭嘴,“爱卿所言不差,阅历还尚浅,在一旁跟着诸公学习便罢。”虽没做出什么处罚,犀利的眼神和语气在警告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年轻的臣子睨一眼才知道自己冲撞了陛下,冒着冷汗颤抖站了一上午。
这个小插曲很快平息了下来,众人回归正事。
此番被压制住的龙颜大怒威慑了很多人,那些想在高堂上一展卓越口才的,很快就屏息了,就剩几位老臣在传达皇上心里的意思。
“接着说。”李欢隆此刻也没了喝茶的兴致。
大臣们相望无言,该说的都说了,为何这付老还是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宰相出马,“付老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这句话是替皇上问的。
众人感叹宰相不亏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聚焦在所有人目光之下的老太医依旧一副不闻世事的脸,他已经面对了无数次的中伤,打不倒他的成为了最厚实的盔甲。现在更是年老之际,除了想完成最后的心愿,什么也都不怕了。
在所有人期待和不满下出列中央,面对着李欢隆,这一次毫无躲避。
前几十年他是众多当中的一个,也是这样妄加之罪,诋毁那些政见上与自己相悖的臣子,如今被投放到对面一侧,原来是这般滋味。
他承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也绝非是个治病救人的好太医,如果硬是要找到一些没有白活的理由,那便是做了多方权利的利刃,这也是最可笑的地方。
李欢隆啊,我是你抛掷的渣子,在最后你还要我的人头来杀鸡儆猴,如今便是随了你的愿。
几声大笑回荡着四周,汇合成一起像是魔鬼在哭,众人心紧惊慌,都退到一旁。
“这这这老太医不是发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