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没想到郑晚瑶说做就做，卫渊僵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眸中倒映着少女陡然间放大的眉眼。
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凝滞。
面具被缓缓掀开的那一刻，卫渊的心脏跳动极快，像是要从胸腔中飞出去，他忽然开始在意少女的目光。
“如果无法恢复完全也是正常的。”
他垂眸，听见自己从喉间挤出干涩的音节：“属下如今已经心满意足。”
其实卫渊已经很多年不曾在意过这副皮囊，哪怕被人暗地里骂丑八怪，他也能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对生活都并不抱有太大热忱。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下意识注意铜镜里的脸，开始怜惜公主府里的桃花飘落，开始对花香鸟鸣的平淡生活抱有期待呢？
他不知道。
又或许是不敢知道。
“怎么会。”郑晚瑶有些讶异和好奇地盯着他那张脸，随后便一眨不眨道：“本宫就觉得很好，所以带你去找块上好的镜子看看。”
她随手从妆奁盒中扯了根黑色发带，踮起脚尖系在青年眼睛上。
卫渊本来就束着高马尾，这样被缚住双眼的时候，看起来愈发清冷禁欲，很适合被爆炒。
他怔了怔道：“是。”
随后卫渊便被少女带着绕过长廊，一路来到偏院的房间里，但见里面放了块极大的落地镜，也比普通铜镜清晰程度要高的多。
郑晚瑶支着下巴道：“好了，可以摘掉了。”
她看向檀香木镜里的青年，但见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面具的原因，相较于常人来说更加白皙细腻，即便是堪堪露出一截下巴，也能看出来是位极好看的郎君。
此刻面具被他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是缓缓揭开缠绕在眼睛上的发带，分明是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出了一种芝兰通透的气质。
墨色发带垂落在手心，镜子中呈现出一张堪称惊艳的脸，但见一双如漆黑瞳深邃清冷，往下便是高挺鼻梁和极为漂亮的薄唇。
哪怕是阅男无数的郑晚瑶，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张脸配合宽肩窄腰的身材，确实会让人产生不可描述的念头。
“看看吧。”郑晚瑶侧手抬起卫渊的下巴，迫使他抬眸看向镜子：“这不是挺俊俏的一张脸。”
很难想象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暗卫，到了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居然会下意识胆怯，郑晚瑶却在想，正是这张和燕国新王有三分相似的脸，往后才能帮她在燕国搅起风浪。
卫渊看起来愣怔了很久。
他看见那张镜子里，果然露出了从前一般无二的容貌，所有的伤疤甚至也都恢复得没有半分痕迹，完全就是宛若新生。
“……属下卫渊，即便粉身碎骨，往后也必护公主无忧。”
卫渊半跪在地上，他那张认认真真的脸庞配合低哑的声线，很像是位虔诚信徒，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此刻也像是氤氲着潮湿水汽。
他本来就是公主的狗，哪怕为主子而死，也甘之如饴。
但郑晚瑶却摇了摇头，她懒懒散散勾着青年的下巴道：“本宫可不想要你的命。”
她唇角微弯，勾出一个很甜美的笑意，春雪初霁似得让人感到温柔。
“卫渊啊，你不如用这张脸，去帮本宫杀了燕国新王，再李代桃僵如何？”
熟悉郑晚瑶的人都知道她是口蜜腹剑。
少女这番话，无疑是要人在刀尖上跳舞，刺杀燕国国君本来就难如登天，还得让一个刚刚恢复容貌的暗卫，带上另外一副面具，去李代桃僵做替身，就更加困难。
郑晚瑶向来是位冷漠无情的恶女，在她眼中，所有事情都分为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但卫渊却干脆利落道：“属下听令。”
仿佛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主人让他跳，他也真的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不着急，等先解决四皇子党再说。”
郑晚瑶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神情之中带了点冰冷意味：“沈霁临这几日还活着吗？”
当初系统疯狂警告男主会死亡，还要她去救人，郑晚瑶直接给黑莲花嗑药强行战斗。一来是为了帮她拖延时间等到援军，二来便是耗尽他体力看看会不会真的血流而死。
毕竟止痛丸虽然效果极佳，但治标不治本，只能在表面上让人感受不到疼痛，实际上身体的损伤都还是实打实。
“他接连昏迷数日，至今未醒，陛下已经将这件事情强行压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见少女对沈霁临再无一丝情感的时候，卫渊便下意识松了口气，毕竟他觉得谁都配不上郑晚瑶。
如果说沈霁临是阴暗扭曲的性格，想要将高高在上的月亮，拉入淤泥共沉沦的话，那么卫渊便是隐忍克制着自己，不要去触碰月亮。
卫渊希望，月亮永远高悬于天上。
皎洁光辉会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