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地养鱼的湖南人张畅此时还没有打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做最后的退让。
三天的时限,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三天前的傍晚,张畅刚吃完晚饭,闲坐在活动板房前的塑料椅子上乘凉。晚霞已经退尽,铁青色的天际,隐隐还残留着一丝光亮。鱼塘水色随着暮色变得更深了,想着再过一两个月,新下的鱼苗就可出塘了,可是
鱼塘里的鱼苗长势很好,投进去的时候,指头那么大,现在大的有手腕那么粗壮了。
张畅的神色却很愁苦。他原本盼着这第一茬鱼苗卖出去,再租块地,搭几个简易亭子,摆几张麻将桌,搞个农家乐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前几天,郑老四找到他,想把地块收回去,让他赶紧把鱼塘里的鱼卖了。
张畅沉默着,嘴里咬着一支烟,对郑老四的意见,不置可否。
他知道郑老四是地头蛇,不好惹,可要他把眼前苦心经营下的一切放弃,他也不甘心。
凹凸不平的地上,堆放着郑老四提来的东西。
郑老四说自己是来给张畅道歉,张畅当然知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畅给郑老四让了个坐。
郑老四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这块地,政府规划建学校,这个张畅是在签了合同之后,也就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不然,他也不会跟郑老四租地了。
那合同上,写的租期,是四年呢。
可他辛辛苦苦才把鱼塘建起来,郑老四忽然又要把地收回去这没道理嘛
可是跟郑老四这样的人,能讲得通道理吗?
张畅也知道,讲不通的,可他也不能自己眼巴巴地吃亏呀。
郑老四说,“张老板,我很抱歉。”
可说抱歉有什么用呢?
张畅沉默了一阵,张口说,“可合同上,明明说的,是四年啊!”
“合同是合同,可是政策在变嘛。”郑老四满怀歉意地说,“我把租金全部退还给你,作为对你的损失的补偿。”
这能算是补偿吗?
张畅第一茬鱼苗还没有出塘,地块就要收回去,这当然不能算作补偿。
郑老四违约在先,按照合同约定的话,郑老四除了退还租金,还得另做补偿。
张畅不在意这个。
补偿的多少,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他最在乎的,是他投入的心血,和期盼。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跑市场,刚拿下好几个地方的连锁超市的订单呢
如果不能定时交货,那毁了的,是他的信誉。信誉一旦毁了,就无法立足了
郑老四口口声声说补偿,这些,他能够补偿吗?
张畅又重复了一遍,“合同是四年呢。”
郑老四说,“政策变动,这属于不可抗因素嘛。”
“可是土地规划,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张畅说,“四爷,说得不好听一点,你这是,诈骗啊。”
“张老板,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郑老四说,“以前,谁知道项目猴年马月审批下来。”
张畅不说话。
“退你租金,你要是不满意的话”郑老四说,“你吱个声,咋整?”
张畅摁灭了烟头,说,“我就想养鱼啊。”
当初要租地,是郑老四主动找上他的。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太过轻信于人,上了那个游本昌的当。
是游本昌一再地跟他说,租了郑老四的地块,有这样那样的好处,他才愿意的。
那时,他也确实有想要巴结郑老四的意思。
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他自己,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现在倒好了,乘凉没乘着,自己把自己害苦了。
“啥?”郑老四冷着脸说,“你跟我抬杠是吧?”
“不是。”张畅说,“我是真想一心养鱼啊。”
“你换个地儿,继续养啊。”郑老四说,“不一定非得占着我这地块嘛,再说了,修学校,那是政府的事。”
张畅憋屈地说,“换个地儿,没时间了。”
郑老四一愣,问,“咋没时间了?”
“我跟人签了供货合同的。”张畅坦言,“重新租地,建鱼塘,少说也得一年半年的。”
郑老四问,“签了多少的订单?”
订单其实没多少,就几万块钱。
张畅看中的,也并不是这几万块钱,这几万块钱,就是铺路搭桥的,他看中的,是长期稳定的合作。
可眼下看来,定时供货都成了问题,其他的,也就谈不上了。
郑老四说,“这样吧,你那些订单的违约金,我给你补上,你看如何?”
郑老四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