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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 / 4)

从来没有人问过华法琳,漫长的寿命给她带来了什么。

生离、死别,与不朽的一切。

没人敢问她,没人有资格问她。

华法琳为罗德岛服务一百年之后,在某个风雨停歇后的平静日子,带着阿离开了。

阿的岁数很大很大了——对于普通人来说的那种很大;而对于华法琳来说,他恐怕连她的青春时代都还没过完。阿在旁人眼里已是个龙钟老者。他有悬壶济世的美誉,德高望重,声名斐然。而华法琳总是取笑,说阿年轻的时候恐怕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在他人的眼中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形象:须发飘飘、沉稳从容,说话做事都慢慢悠悠,一言一行都很有分量。

阿若还像七十年前那样伶牙俐齿、精力充沛,自然会跳起来把那些盛赞他医者仁心、大道救世的言论阴阳怪气地刻薄一番;而如今不行了,他膝下门生近百,对外功成名就,他不得不把自己顽劣的天性和旁门左道的趣味统统收敛起来,扮演一个伟大、光明、正确的形象。要知道他的病人、他的门生,不仅需要他的医术,更需要他的形象,让一个充满希望的符号,领导泰拉医学界的未来。

不能说阿是迫不得已。

但阿确实是在那过眼云烟般的数十年间,被一步一步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因为医疗部的顶梁柱倒下了,所以他就顶上去了;因为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能做了,于是他便去做了;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好,说是临危受命也好,因是大器,故当大任,听闻过阿的名声的人都认为,从医之人理当如此,天赋异禀之人也理当如此。他们想当然地认为,不管阿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有什么黑历史,往后终有一日,他会褪去幼稚、会摒弃自私、会把自己曾经挂在嘴上的那些怪僻言论当成垃圾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会以自己的意志接受一个宏大的理想所赋予的事业,他必然要站在顶天立地的位置上,因为这就是他的使命。

他这样的人,就是会心甘情愿为了极为广大的他者而奉献自己的心血,因为十年百年乃至万世之后,他们会用青史留名来换取他的心甘情愿。

也许所有尊敬阿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而华法琳深知阿或许本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只是岁月的重量不容小觑,责任亦然。

他不说,却不代表他真的心甘情愿。

于是华法琳像是心血来潮似的,在毫无征兆的某天替阿做出了他自己已经不能去做的决定。

她说,阿,你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阿仿佛隔了很远听她话说,半天才慢慢回过头,问她,我可以吗?

华法琳推着轮椅,用松快的口吻说,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阿又慢慢地把头转回去,没有说话。

华法琳又说,我给你一分钟,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愿意,我立刻就带你走。

一分钟过去了。

阿仍然不响。

他一生至此,最不愿说的话,就是“我愿”。

华法琳带着阿离开了,这件事只有罗德岛高层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华法琳和阿的同时缺位给罗德岛医疗部乃至整个医学界都带来了不小的震动。罗德岛高层本来想瞒下这件事,但纸包不住火,便只能保持沉默,对二人的行踪和动机闭口不提,一段时间过后,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越来越离谱,人们说是华法琳绑架了阿。

阿医生已经一大把年纪,面对盛年期的血魔,肯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走了,他一定受了很大的伤害——这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负担!

这是血魔的本性,萨卡兹不值得信任,他们就是如此凶残的族类。人们说。

残暴地掠夺他人的希望,因为漫长的寿命和特殊的体质为所欲为。人们说。

阿医生怎么会愿意离开他的病患、学生,要知道他数十年来除了吃饭、睡觉,便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岗位,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一定在苦苦等待着救援!

我们要夺回阿医生。人们说。

我们要解救我们的阿先生。人们说。

我们要保护泰拉医学的旗帜屹立不倒。人们说。

华法琳带走阿半个月后,尽管罗德岛极力从中斡旋,还是没能阻止——多个重要移动城邦组成的联盟在泰拉医师协会的牵线搭桥下,正式以绑架医界泰斗的罪名通缉了另一名医界泰斗。

——追捕华法琳的行动在一个广泛的范围内,开始了。

华法琳很快规划了一条路线,依靠她数百年来与各方各处缔结的因缘、欠下与被欠下的人情债,借着各种友人和仇人的无偿庇护或者以物易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阿出走。

华法琳问阿想去哪里,阿一概说听先生安排。

阿一直叫华法琳“先生”。即便在他登上罗德岛的舰船时已有了一身叫人叹服的本事,但在一段时日之后,他仍决定以学生的身份跟随华法琳继续精研医术。虽说在他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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