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发从苍白凄惨的面具上披落而下,面具上有着朱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利齿,那画的是日本古代的公卿,手握权柄嗜血而暴戾。明亮的灯光甘露一般从天花板上洒下,照清晰了面具上的每一个细节,边角旁隙严密缝合地贴着老人的每一寸皮肤,简直就像是天生生长在上面的一样,那张瘆人的微笑公卿之面就是他生来的脸。
还要那梆子声,那沙沙的梆子声,空灵、单调、没有任何的韵律却又直入人心,每一次敲击都带起空气的共振,耳膜、头皮、乃至深入骨头随着那梆子声跃动、颤鸣。
走廊深处的灯光悄然熄灭,再有炽灯亮起时公卿老人已然向前凭空移动了数十米,黑羽织的衣摆安静垂落不似有过任何移动的样子。
灯暗,灯明。
亮光至走廊的深处起渐渐靠近赌场大厅,他在黑暗中潜行,步步逼近,公卿的笑脸愈发怪戾、恐怖。
赌场中,林年看着公卿老人抽帧一般诡异的前行,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反应,单调的梆子声震得玻璃杯中水纹荡漾,每个人都陷入了寂静,好似在大幕之下观看着一场惊世骇俗的能剧表演,此时过大声的呼吸似乎都是对庄严剧目的一种亵渎。
梆子声落下的最后一声,清澈、穿透力十足,震得山中虫鸟走飞,当走廊出口的一盏灯光骤然熄灭后,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光线亮起,整个极乐馆如山中鬼屋一般死寂一片,就连山中寂静地只能听见水流叶摇的白噪音。
黑暗中,林年抬起了头。
电流涌过钨丝瞬间发热到2000摄氏度,刺眼夺目的光线如瀑般洒下照亮整个赌场,每个人都下意识抬手遮住双眸适应光线,然而林年与大久保良一却一动不动目光紧紧地盯住面前高大的黑影。
公卿老人如山一般伫立在两人、准确地来说是林年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男孩,黑色的阴影投落在林年的身上宛如不可视的黑手将他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拿捏在手里缓慢的收力、握紧,似是要贪婪地攥出一滩血水来。
林年扬首望着这幅公卿面具,目光如炬一般似是要穿透过去理清后面的每一寸皮肉,可那苍白的面具却又如同吸光一般将所有好奇、探究和渴望吞噬进去,无法奢求他怜悯般吐回半点渣滓。
真是深渊一样的怪物。
起先匍匐在地上的樱井小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公卿老人的身后头颅微垂嘴唇挂笑。
“冕下。”她敬畏地说。
林年听见樱井小暮对公卿老人的称呼心中轻轻沉了一些,‘冕下’是对日本八百万神明中诸天神邸中最高之神的尊称,譬如梵蒂冈中的神仆们对于顶级神职教员的称呼也是如此,亦如‘教皇冕下’。
能获得如此殊荣之称的人在猛鬼众中大概只有寥寥一位。
猛鬼众,至高领袖,手握无上权柄之人 ——王将。
“男人,女人,赌徒,金钱,欲望,堕落,生命。”
公卿老人张开了双手,声音从‘男人’的低迷,步步攀升直至陡然生至了‘生命’的最高昂之态,黑羽织猛然如大翼一般扬起,巨大的阴影投下笼罩了身前的一切,从头到脚将他面前的林年置身于黑暗中。
林年侧了侧头,直视着那张狰狞而恐怖的脸。
“多么棒的夜晚啊!”
良久,伴随着缓慢的呼气、白色氤氲从能剧面具的黑色尖牙中吐出,攀至顶峰的声腔一泄而下,让人感觉到他的满足、畅快和意犹未尽。
如伥鬼一般压抑而恐怖的登场,又如戏子似得浮夸、生动的演技。
林年细细的看着这个老人——他不难猜出这是一位老人,就算不听那沧桑如海的嘶哑腔调,光从那黑色羽织下弥漫而出的暮气与腐朽的味道便能知道,面具下的人必然是在漫长岁月的尸山血海中挣扎爬出的‘厉鬼’。
只是初见面,猛鬼众的领袖,誉为王将,号令一切死从的幕后之人,就将数层不可穿透的屏膜笼罩在了身上,让人难以洞穿他疯狂之下的本质。
这种危险至极的人岁月和人生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可怖刀痕,用以警示着任何意图接近他的来者,彰显出此人有多么凶戾可怖,可他却狡猾的戴上了公卿的面具,将自己的一切藏在了面具下的黑暗之中,就如极深海洋下的鬼鱼一般,吊着明亮的灯笼吸引无知的鱼苗涌进他的尖牙利齿里被吞入深不见底的喉嘴中。
“我以为猛鬼众的将领会是一个智者。”林年说。
“没有人喜欢与智者相谈,他们就像笑不露齿的怪物,潜藏在芸芸人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张口会露出尖牙利齿变成吃人的怪物,所以他们会疏远,会恐惧。”王将收起了双臂,霎然转身踱步走向了赌桌,步调沉稳每一步都如钉子一般落根下去,让人感受到黑色羽织下隐藏的不可小觑的‘重量’:“可如果你选择当一个戏子,尖牙利齿成为了你日常的剧目,那在你纵意疯狂择人而噬时,你的猎物就不会逃跑,反而会对着你清晰可见的喉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