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道紫色身影施施然进入大理寺。
枢密使难得造访,大理寺卿有点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怠慢,亲自请他上座饮茶。
梁守谦却婉言谢绝,只笑着问:“沈进士呢?怎么不见他?”
大理寺卿恭敬回答:“沈进士正在库房查阅卷宗呢。”
梁守谦狭长双目精光一闪,装作不经意道:“他要看卷宗,自有掌固调取,何需亲自去库房?”
“与鬼车鸟相关的卷宗,散落在历年卷宗里,沈进士想尽快从中整理出线索,要求亲自查找,下官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允他自便……”
大理寺卿说着说着,见梁守谦面色不虞,迟疑地问:“枢密使可是觉得,下官安排得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怕沈进士太过操劳罢了,”梁守谦若无其事一笑,“毕竟他由圣上钦点查案,又是南康公主的意中人,我自然要多上心些。走吧,带我去库房看看他。”
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大理寺卿就越是头皮发麻。
如此不依不饶地要见人,嘴上说着关心,分明就是来者不善呐。
他心里打鼓,却只能亲自引路,前往库房。
此刻掌固们正围坐在库房外,有说有笑地吃着油汪汪、脆酥酥的寒具。
大理寺卿领着梁守谦走过来,看在眼里,气得咬牙。
好家伙!大白天开小差不说,还让枢密使撞个正着,回头他在圣上面前叹一句大理寺卿驭下无方,自己还如何在官场立足!
他脸一沉,正要兴师问罪,梁守谦忽然一抬手,堵住他到嘴的话。
“不要惊动沈进士。”梁守谦盯着紧闭的房门,低声吩咐。
大理寺卿暗暗心惊,对掌固们使了个眼色,一帮人精瞬间心领神会,像没看见长官似的,继续吃喝说笑。
梁守谦悄悄走到门前,猛地推开库房门。
站在卷宗架边的沈微澜抬起头,双眼愕然望着他,手里还捧着一幅展开的卷宗。
他立刻跨过门槛,直直走向沈微澜:“库房里就沈进士一个人?在看什么?”
沈微澜收起卷宗,拱手行礼:“沈某正在查阅元和七年,鬼车鸟作祟的卷宗。”
梁守谦抬头看了眼木架,见年份对得上,紧绷的脸挤出一丝笑,整了整紫色袍袖,回头问站在库房门口的大理寺卿:“沈进士可是奉旨查案,棘卿都不派个人照应吗?”
“这……的确是下官思虑不周……”大理寺卿面子挂不住,回头怒瞪掌固。
掌固们顿时一脸心虚,一人支支吾吾回话:“库房里都是卷宗,我们不敢在里面吃寒具,生怕油污了卷宗,更怕碎屑引来老鼠啊……”
“要紧的是这个吗?要紧的是谁准你们在当差时吃喝!”大理寺卿声色俱厉。
掌固们缩着脖子,鸦雀无声。
这时沈微澜拱起手,向大理寺卿致歉:“棘卿息怒,此事怪沈某思虑不周,因为先前辛苦掌固们打扫库房,心里过意不去,才买了些寒具慰劳大家。”
碍于沈微澜身份特殊,大理寺卿缓和了面色,轻咳道:“原来如此,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也是出于好意做了个东道,此事便就此作罢。”
沈微澜道了一声谢,这才恭恭敬敬与梁守谦见礼。
梁守谦两眼紧盯着他,目光暗藏机锋:“你方才说,辛苦掌固们打扫了库房?”
库房年久积灰,若一个人翻找卷宗,必会留下明显痕迹,他差使掌固打扫库房,居心何在?
沈微澜歉然一笑:“都怪在下身体不济,一到灰尘多的地方就会咳嗽不止,幸亏主簿体恤我,才特意安排掌固打扫库房。”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摘清。
梁守谦笑笑,意味深长道:“沈进士如此身娇肉贵,依旧坚持亲自调阅卷宗,着实难能可贵。就不知你这番辛苦,可有所得?”
沈微澜拱手回答:“据卷宗所载,鬼车鸟于元和六年首次出现,致使惠昭太子薨逝,其后两年在长安城内作祟七起,每次都是黄昏出现,自东向西消失。”
梁守谦在木架间踱步,拨弄着卷宗上的牙签,漫不经心道:“这些听起来,都是字面上摸得到的规律啊。”
沈微澜缓缓跟着他:“因鬼车鸟先后死去的七个人,其中一人为宫中内侍,三人在神策狱任职,另有三人则供职于御史台。”
梁守谦顿住脚步,回头问沈微澜:“你是觉得这七个人,与惠昭太子之死有关联?”
沈微澜与他对视,沉声道:“这七个人与惠昭太子一样,在遇到鬼车鸟作祟后,短则当天、长则数日,都会突然吐血昏迷,于数日内毙命。若能查出其中关联,便可证明鬼车鸟背后另有真凶,在暗中操纵全局。”
梁守谦轻慢一笑,对沈微澜道:“可惜,你这论断并不新鲜,大理寺卿和你想的一样,这几年极力查找这七人间的关联,却一无所获。你按照这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