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
不是错觉。
这位死去千年的将军真的再度睁眼了。
他与我对视,我与他对视,就像在照着镜子。
“前生之事,你没做完。今生报应,你如何取舍?”
一道若有若无的魂音飘到我的耳畔。
他想要在我这里得到答案。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有话想问我,我还有问题要问他呢。
我在心里问他为什么叫我来这里?为什么我们长得一模一样?那颗珠子又是什么玩意?
“我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也已无力再镇压此窟,需得有人来接替我。”他盯着我:“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这句话让我嗅到了危机。
接替他,指的不就是要我像他一样,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封咒,永远地躺在这里?
他想要我的命?
所有的疑团终于彻底揭露。
这就是黎笑所说的那个大麻烦。
这位将军要我来献祭,所以我会死在这座古墓里。
黎笑不知道真正的内幕,但她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极力阻止我进来。
可这好像就是命,谁也阻止不了。
“这个执念对你来说就那么深?”我问:“你牺牲了自己的尸骸,还要牺牲自己的灵魂?”
他的灵魂,就是我。
经历了这么多,哪怕是一个寻常人都能看出一点道道,更何况我这个术人。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找不到这座古墓,我一来就找到了?为什么那头镇墓兽对我那么亲昵?为什么那只鬼将在见到我后就退了回去?为什么只有我可以推开那扇墓门?
因为这座墓就是我自己的墓,这位将军是我的前世。
否则我不可能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可能看到他真实的过往。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的过往都是深埋在我灵魂深处的记忆。
我也没想到,在遥远的千年以前,我是一位大将军。
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兴奋或激动。
一是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二是因为他想杀我。
按理说,这具早已报废了的躯壳是办不到的。
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因为特殊的原因,它不仅残存了一些记忆,而且手底下还有一支强横的阴兵。
它预测到自己已经无法再镇压鬼窟,所以要把已经转世为人的灵魂叫回来,代替它完成工作。
这个鬼窟是将军毕生的遗憾和执念,为了镇压鬼窟,他可以牺牲所有,包括他自己。
正常人都是跟旁人过不去,他倒好,跟自己过不去。
真狠啊。
“我能看出来你是修道之人,既为修道者,理应晓得这些恶鬼逃脱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又说:“你我本为一体,守护黎民是我们的责任。”
我缓缓摇头:“我跟你的羁绊早在千年前就结束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我的个子很矮,撑不住那么大的责任。”
他虽然是我的前世,可我跟他不是一回事。
为什么民间传闻中有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说法?不就是为了与过往一笔勾销,开启新的人生吗?
他是一具尸体,而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生命。
听起来很绕,但意思很简单。
他是南宋末年的大将军,我是西山沟子的神棍杨千文,我们之间虽然有着很深的牵连,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他身上的荣耀和功绩与我无关,我要怎么样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没有资格夺走我的生命,也没有资格支配我去做任何事情,他现在这种做法就是拿前朝的剑斩当朝的官,一点道理都没有。
“可也有冤亲债主的说法不是吗?”他看穿了我的心中所想,又道:”你是我的传承,我未完成的事情,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我亦知这很自私,可世间之事再难,总归也需要有人去做。这是你我之命,避也避不掉。”
我语塞。
“这么说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是吗?”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自尽?”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他要动手,我要反击,那就打呗,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如今血珠已失,即便你来了也是无用了。”他的语气布满了无奈和悲伤:“当年我阻止不了悲剧发生,如今亦是如此。天意,天意啊。”
嗯?
又不想杀我了?
那颗血珠的丢失反倒救了我一命?
那好,既然他不动手,那我就开问了。
可是血珠的丢失好像重创了他仅存的残识,他就像是一个出现了故障的机器人,无论我问什么,他都只重复着一句:“箱子,白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