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并没有即刻离开,在走廊上站了会儿。
满院日光明媚,风柔娇。阶下石榴树新结了苞,一个个宛若玛瑙雕琢的小小瓶。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屋内的那人。
画角竭力让自己的思绪转到吃食上,想着曲嬷嬷倘若不派人送午食,她一会儿便去园子里转转,挖点野菜做个春盘。
然而,耳朵似乎和头脑分了家,总在试图捕捉屋内的细微动静。假若她真是只朏朏,一双耳朵此时必是支棱着的。
眼睛也是离谱,明明望着满院缱绻盛放的,眼前却总闪现虞太倾那只淌血的手。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是被骗没够吗?
只是,她都被囚禁在园子里了,他还骗她作甚?
她摇摇头,提裙下了台阶,昂首便向外行去。
走了没几步,忽听得屋内一声惨呼。
画角顿住了脚步,蓦然转身,快步入了屋内,径直行至床榻前。
她居高临下凝视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他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被褥拉高遮住了半张脸。
画角的视线率先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已将落在地上的铁刃球握在手中,五指紧紧攥着。刃尖刺破了手掌,血液滴滴答答落在褥子上,晕开一片血红,便如在素色锦褥上盛开的。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画角面色骤变。
她颤着手掀开被褥,只见虞太倾闭着眼一动不动。她心中慌乱,伸手飞快探向了他的手腕。
脉象弱如游丝、乱如团麻,但,总好过没有脉象。
画角舒了一口气,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他手中的铁刃球取了出来。她扬手将铁刃球抛远,再看他的手掌,已是惨不忍睹。
她伸指结印,一道冰蓝色的法力自掌心逸出,暂时止住了血,取出帕子,细细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
一番折腾,虞太倾终于醒了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额上冷汗淋漓,一绺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他这会儿未曾梳发戴冠,只在头顶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其余头发皆垂落而下。
一身秀骨的公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画角伸指将他额前乱发挑开,用巾帕细细擦拭他额上汗珠。
虞太倾苏醒后看到她原本就极是吃惊,又见她为他擦汗,试图躲闪。遗憾的是,眼下他连抗拒的力道都没有,只得任凭她折腾。
他不习惯她的碰触,尖尖的下颌紧绷着,纤长细密的睫毛垂着,并不看她。
画角擦得他原本白得发凉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摸起来也没那么冰凉了才罢手。
她问他:“你可是觉得好受些了?用不用请郎中?”
虞太倾闭了闭眼,仿若使了全身的力气低低说道:“不用。”
画角也不多问,显然他这病也不是寻常郎中能医好的。
“你为何手中攥着铁刃球?”
虞太倾微微苦笑:“我怕晕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
“狄护卫呢?”
往日里狄尘简直是虞太倾的影子,寸步不离,这会儿他病了,狄尘怎地反而不见了?倘若他在,虞太倾也不至于生怕晕倒后醒不过来。
“我命他出去办事了。”虞太倾似是缓了过来,有了些气力,挣扎着坐起身。
画角瞥他一眼,冷笑:“什么要紧事,值当这会儿出去办,不要命了?”
虞太倾眼中波光微漾,掀开被褥,强撑着下了床榻,问她:“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画角不满地说道:“眼见已是晌午,却迟迟没有人送午食来,我还当伱囚我在此,是为了饿死我,特来问问。”
虞太倾看了眼天色,蹙了眉头:“许是曲嬷嬷误了时辰,你且先回萤雪轩,我稍后派人给你送午食去。”
画角淡淡嗯了声,见他下了床榻,挑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虞太倾原本想伸手去取桌案上的茶盏,怎料身子蓦然一晃,朝着画角重重压了过来。虽说他身量偏瘦,但到底是男儿郎,画角被他这一压,人向后连退几步,半仰着倒在了桌案边。桌沿打磨得很圆润,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硌痛了她的腰。
虞太倾整个人宛若无骨般扑倒在她身上,头垂在她脖颈边。
画角一时不敢动。
她能察觉到他的双臂强撑着桌面,只为了不靠近她,但他似乎根本使不上力,是以两人不可避免地耳鬓厮磨。
他冰凉的脸贴在她脖颈上,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耳畔,引得她身子微颤。
“出去!”他压抑着怒火的冷澈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画角差点气笑了,被他压倒在桌面上,她要如何出去?
再说,此时应当发怒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他又气什么?
画角吸了口气,慢慢说道:“虞都监,你应当晓得,只有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