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刚起身,胸臆间猛然一阵剧痛袭来,痛得他足下一软,人已是向前扑倒。好在狄尘就在身畔,眼疾手快将他搀扶住了。
“又发作了?怎地此番间隔时辰这般短?”狄尘神色惊惶地问。
虞太倾强撑着想要说什么,唇轻轻颤了颤,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缓了一会儿,他方喘息着说道:“你去天枢司,让……雷言先放了崔……崔兰姝。”
狄尘一脸凄然之色:“我此时怎能离开你?”
“去!”虞太倾强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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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雪轩久未住人,屋内潮闷难当。
画角推开窗通风,只见一色淡绿襦裙的婢女鱼贯入了院门,手中捧着帐幔窗纱、衣物被褥、妆奁灯罩,凡日用之物,一应俱全。
婢女们到了屋内朝着画角施礼罢,便开始打扫布置,动作利索,不弄口舌,不过顷刻工夫,便将屋内换了一个样。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布置得珠帘绣幕、馨香雅致。
画角没想到虞太倾府内的婢女如此训练有素。她们府中的婢女在林姑调教下,算得上进退有度、规矩知礼,但绝不会如此谨言慎行。
正在暗暗称奇,门帘一挑,府里的管事曲嬷嬷走了进来,脸色肃然,几名婢女皆施礼退去。
曲嬷嬷瞧着也不过三十多岁,相貌秀美,梳着利索的高髻,衣着妆扮乍看朴素。细瞧便发现,她身上宝蓝色衫裙样式虽简洁,但布料却贵重,不是普通下人能上身的。髻上斜插一枚垂珠绞丝金钗,珠串由大小均匀的珍珠穿成,价值不菲。
察觉到画角的目光,她唇角微微捺了下,缓步行至绣凳前坐下,温声问道:“小郎君事先未曾吩咐,小娘子又来得突然,这些物件置办的仓促,也不晓得你合不合意?倘若有不妥当的,我再命人去库房里取。”
曲嬷嬷一面说,一面目光如刀,在画角身上扫过,见她着男子衣衫,一条衣袖还断了半截,露出来的半截胳膊上,还绘有古怪的纹,那颜色暗红,像是血。
她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画角斜靠在窗畔,含笑说道:“让嬷嬷费心了,我只在此暂住两日。”
曲嬷嬷似乎有些意外:“小郎君从未往府中带过小娘子,伱既然进了府,怎地还要离开?”
画角晓得曲嬷嬷误会了,她大约以为自己是虞太倾带回府的姬妾。
她苦笑着说道:“我其实只是虞都监带回来的囚犯。”
曲嬷嬷这回更吃了一惊:“我原还想着派人往宫里递消息,让太后她老人家也欢喜欢喜。太后平日里常念叨,小郎君年少,府里没长辈,身旁也没个嘘寒问暖的人,可你说,你是什么,囚……囚犯?”
画角没想到曲嬷嬷还能和太后说上话,思及她的做派,想来身份不简单。
她寻思了一瞬,说道:“我其实是言语冲撞了虞都监,他还没想好如何罚我,又生怕我逃掉,才让我跟他回府,实在并非如您所想。”顿了下,又迟疑着问道,“曲嬷嬷莫非是宫里出来的?”
“我原是太后跟前的女官,小郎君自南诏千里迢迢来到阑安,太后生怕他在大晋住不惯,特意遣我前来照顾。”曲嬷嬷嗯了声,目光掠过画角凌乱脏污的衣衫,语气中暗含着一丝责备,“不管你是何身份,既来了府中暂住,还望你莫要丢了我们小郎君的脸面。我命人去打水,你也把身上这些污迹清洗清洗。”
言罢,曲嬷嬷站起身,掀起帘子自去了。
不知为何,画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位曲嬷嬷不好对付。既然她是太后的人,想必虞太倾的一言一行都会通过她传到太后耳中。
过了会儿,便有婢女送来了热水和香胰等沐浴之物。
画角掬水沐浴,挑了件轻盈软衫裙,绾发梳妆罢,瞧了眼天色,已是近晌午。
在九绵山中未曾进食,朝食也未用,方才倒没觉得,这会儿忽觉腹中饥饿难耐。她蹬上软鞋出了萤雪轩,想问问何时用午食。
曲嬷嬷和仆从们不住后园,而画角因阵法的缘故也出不了后园,只得去寻虞太倾。
到得回风轩院内,却见院内一片静寂,也没婢女仆从侍候。
她不好贸然推门进去,便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只得坐在房门前的木制长廊上候着。
院内静悄悄的,整个府邸也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间就她一个人。
廊下窗前栽着石榴树,碧绿的叶子好似翠玉般,在清风里摇曳。晌午的日头越过白墙照映进来,满院草分外明媚。
候了片刻,画角疑心虞太倾不在,正欲离开。忽听得房内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吟声。
画角驻足,疑心自己听错了,退回去凑在门上,侧耳倾听。
房内的确有声响,窸窸窣窣似乎是起身的声音。
画角高声问道:“虞都监,你在房内吗?”
无人答话,画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