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怡炅的话让王礼有些意外,刚才他是真以为皇帝发那么大火是想彻底取缔地方盐商,从此改为朝廷官营。
但历史早就证明了,食盐官营不可行,任何一朝都不可行。
不仅是食盐官营,其余行业的官营同样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因为官府必定会贪污,这一点毋庸置疑,没有人能抵挡住如此触手可及的诱惑。
扬州盐商属于官民勾结,巅峰时期都能达到国库总收入的一半。
这要是官营了那还得了?
至于皇室专营,更是扯淡,皇帝哪有那么多功夫去管卖盐的事情,最后还是换汤不换药。
就如明时的皇庄一样,根本无法杜绝,砍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便是后世,也不是完全官营,官方只是把控生产资料,零售其实还是交给了私营。
王礼仔细斟酌了一番朱怡炅的话,忽然发觉,盐引没有了。
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盐引”二字。
这绝非疏忽,皇帝的真实意图是打算要取缔食盐引岸制。
朱怡炅这是单纯抄作业了,朝廷只掌握晒盐厂等生产资料,盐售则交给民间私营,并严格监管把控,且对私营专卖权进行限制。
如此,虽然还有漏洞可循,但肯定比原来的盐引好多了。
盐引本质上就是朝廷官府垄断和搜刮民财的工具,鼎鼎大名的两淮盐引案便是盐商与盐政官商勾结的产物。
“陛下圣明!”
王礼并未盲目赞成,而是开口说道:“只是盐政改革乃国朝大事,或可先选一地试行,待见成效以后再全面推广。”
“可。”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朱怡炅自无不可。
盐政积弊在于朝廷官府的推波助澜,朱怡炅的盐法改革只能算一个大方向,朝廷始终把控晒盐厂等生产资料。
早在三十年前,清朝就已经在全国推广晒盐法,主要煮盐法已经满足不了清廷的胃口了,须得用晒盐来增加产量,获取更多暴利。
所以,朝廷要想完全控制住盐价,最好的办法还是得从根本入手,增加食盐产量,从成本上把盐价打下来。
除此以外还有诸多细节,这就需要下面的人集思广益,自行找补了。
这套制度肯定还是不够完善,但再完善的制度也还是需要监管制度的配合。
而且真论起来,其实完全放开民间零售对百姓而言最好,所有人都可以自由从官方买卖食盐,但这样的话朝廷就赚不到钱了。
朱怡炅还是有私心,如今的大明处处都要用钱,朝廷不可能放弃食盐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
废除盐引,改官办盐厂压低食盐成本价,配合指定的食盐代理商,再辅以严格的监管把控。
如此,盐价肯定会比从前低,而朝廷也有的赚。
再者,制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它不合适的时候,那就及时更正。
便是后世盐政,也是经过数十年不断改革尝试、失败总结后才成就现在这般。
盐政改革的事说完,王礼忽又开口问道:“陛下,那扬州之事该如何处置?”
这是在说扬州盐商了,皇帝已然决定要废止盐引,那些扬州盐商的想法自然是要落空了。
王礼的话既是在询问,同样也是在暗示,既然这些扬州盐商已经无用,那是否也该尽早处置了。
有清一朝,扬州盐商看似风光,实则就是朝廷养的肥猪。历代盐商巨贾,鲜有能带着巨富之财善终者。
乾隆皇帝的“布衣之交”,那位扬州盐商之首,天下最有钱的人,晚年却是在穷困潦倒中病逝。
朱怡炅听罢,思忖片刻说道:“扬州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盐引是一定要废止的,朕也不会许他们任何一家盐商地区专卖权。还想继续做食盐生意的,就按着朕的规矩办事,朕不会苛待他们。”
“至于他们的商籍(奏本里写的),既然已经挂靠扬州,那朕同样也不会为难,他们的子女今后仍可继续在当地读书,参加科考。”
“微臣遵旨。”王礼连忙拱手应声。
扬州盐商的影响力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便是乾隆在两淮盐引案上抓到了机会,也只能趁机敲诈一笔,而无法将这些盐商一网打尽。
就算真要动刀,至少也得等盐政新法完全搭建和运转起来。
盐政改革的事情敲定,朱怡炅又例行与内阁六部的官员讨论了一番大明朝的时政,随即这才宣布散会。
今日的御前会议结束不久,原户部右侍郎陈章金便升官了。
朱怡炅直接大笔一挥,下旨设立盐政总司衙,大明全国盐务至此便全部交由这个盐政总司衙总管。
而陈章金也从原来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升官成了从二品的盐政总司衙盐政副使。
这是朱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