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聘妻,当真是人世间大快乐事。
娘偷偷地收买了下人来见我,许久未见了,她还是原先的样子。也或许她变老了,只是太久不曾相见,我连她的面容都在记忆里模糊了。
她把我搂到她的怀里,像抱着初生的婴孩一样,搂着我哭泣。
我不明白她在哭什么,嫁人不是一件好事吗,爹觉得是高兴的事,城里那些大姑娘小姑娘也觉得快乐。
明明嫁了人,家里便能得到好些钱财,又够他们挥霍好些时日的了。
说不准,娘能穿后半辈子比这身好得多的衣裳了,娘不应该高兴么。
娘问我会伤心吗,又是为什么而伤心。
我不能知道我为什么伤心,我一点都看不懂。
头痛,一仔细想就更是痛。
我不能回答我伤心的问题。
我只是,回答她说。
“如果可以,我想当只自由的鸟,也可以当脚底的泥沙。”
“做什么也好,只是我不想要被束缚。”
这样的张少善才是我呀。
从天明看到天黑,从晓色看到暮云。
这就是寂寞的感觉吧。
娘摸一摸我的发顶,她跟我说。
“你爹让你嫁去的人家是琉城白氏,你应该知道,那是你姚姐姐嫁的人家。”
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姚姐姐的名字,我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的时光,快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了。
“有些猜测,可是爹说我做正妻,那姚姐姐……”
“珠珠儿已经死了,当时她爹娘死活拖着日子,拖了好久好久时间,定下了最终婚期。还是没法子了,只能嫁过去。嫁过去之后夫家管她甚严,连一封书信都寄不出来。不到两个月,她便受不住想跑出来。”
“但是白府是什么地方啊,哪里又是一个女眷能逃得出的。珠珠儿甚至还没有出门,就被他们捉住了。白老爷寄信与她爹娘,说她与人私奔了,要休了她。可是他们自己的女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一托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珠珠儿早就被捉回去活生生打死了。”
“如今,他们又要你去嫁过去做续弦,娘的少善啊,可怎么好呢。”
她似乎以为我听不懂这些的重要性,看起来更难过了,泪顺着她的面颊落到我的脖颈处。
湿的,凉的,奇怪的感情......
“娘的少善这样傻,怕是只会被那群豺狼吞得骨头都不剩。”
原是这样,我的爹,连我的性命也不顾忌,真是他能做出的事。
我暂且把乱糟糟的思绪丢开,想起一件事情,便开口问娘。
“娘,那个姓孙的郎君,到底与我有什么渊源?”
我总是觉得我应该记得他,亏欠他良多。
可现在,我连他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
谁在唤我的名字?
“张少善。”
是我。怎么却,张不了口呢。
一声声,那样的急切,好像连叫出口的名字,都含着疼痛的感觉。
“再见.......”
是再见我一面,还是再也不见呢?
眼前越来越亮了。
那么现在,我再重新讲一遍,这个故事。
过往种种,全都扑面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