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林遇顺着老乞丐指的路走下去。
路上,他看到行色匆匆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
有富裕的乡绅顾不得豪宅,用鞭子抽打着仆人,只求快点收拾家当离开。
种种所见所闻,让林遇心中焦急起来。
他看到了乡绅、百姓,唯独没看到官差。
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林遇,却没有停下来和林遇交谈。
下午二刻时,林遇看到那块大石头。
大石头上刻着“三汇江”三个大字,后面便是横跨三汇江的大坝,当年整个江汇县上下齐心,不知死了多少人才筑成大坝。
大坝立在三汇江入海口,可林遇并没有听到海浪拍击大坝的声音。
他快步走过石头,上了大坝。
目光所及之处,一道灰色巨龙似的堤坝匍匐在三汇江入海口。
这处本应庇护江汇县的大坝,中间部分已经塌陷,像是巨人身上狰狞的伤口,
无数海水咆哮着冲过缺口,被层层堆叠的沙袋挡住去路。
沙袋后面的营地乱糟糟的,林遇仔细一看,见一人站在沙袋之后,看着奔腾不息的海水。
林遇上前道:“好一个三汇江大坝,若非亲眼所见,本官怎会相信庇护江汇的利器
已经失守。”
沙袋后面站着的官员闻声看向林遇,见他气度不凡,连忙抱拳道:“本官江汇县治水官张炎,负责本次水患治理,不知阁下是?”
林遇从袖子里拿出圣旨,沉声说道:“本官乃是赈.灾特使林遇,得蒙陛下器重,特来江南主持赈.灾治水一事。”
治水赈.灾特使正好能管到张炎头上。
张炎连忙跪倒道:“下官治水无方,请特使责罚。”
林遇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楚三汇江的情况。
他看向张炎,对方九品官服上打着补子,面容干瘦枯黄,与林遇在江汇县见过的官都不相同。
他道:“本官初来乍到,不知三汇江具体情况。张炎,你是治水官,你手下的河工呢?”
南方水患颇多,大夏在每县设治水官一名,乃是九品。
治水官手下有河工三百人,都是从当地招募的百姓。
水患来时,治水官需带领河工抵抗水灾。
林遇见张炎一个人站在沙袋后面,不由好奇。
张炎紧张道:“林大人,三汇江大坝已毁,中段出现缺口。下官带着河工夜以继日填补空缺,眼下已经堵住缺口,下官已让河工回家了。”
林遇笑道:“张炎,三
汇江大坝乃是抵御南方水患关键,你放走河工,眼见海水倒灌,就不怕本官斩了你?”
张炎脱下官帽,一脸解脱道:“下官死罪难免,可河工都是地方百姓,他们随下官治水没有奖励,出现问题还要落罪。下官读圣贤书,不忍此事,便放他们一条生路去了。”
林遇收回圣旨,看着咆哮倒灌的海水道:“你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谁又给你开恩呢?”
张炎语气哽咽,他道:“左右不过一死,一家哭总好过家家哭。”
“好。”
林遇看向张炎,对方枯瘦的脸上布满泪水。
“本官问你,如此大的事为何不报给姜县令,动员江汇百姓,说不定能保住三汇江大坝。”
蒙生死志的张炎,抬头看向林遇道:“林大人,你有所不知。江汇有三大灾,水灾只是最简单的。”
“奥,水灾来时,百姓尽为鱼鳖所食,到了你的口中却成最简单的,本官倒要听听这三大灾。”
张炎沉声道:“江汇三大灾:发不完的大水,贪不完的县令,惹不起的姜家,水灾乃是天灾,众志成城之时人定胜天,可县令贪婪无度,连消息都不肯听,下官就是被扔出来的替罪羊。”
“
姜县令嘛。”
林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酒色财气俱全的贪官形象,张炎说得中肯。
他转念想到姜家,姜县令再厉害不过是个八品知县。
大夏每三年一次官查,不合格者降职为民。
姜县令贪婪无度还能坐稳位置,离不开姜家的支持。
“贪官喜钱懒政,一肚子坏水,鱼米之乡能折腾成破烂地方。这是人祸,比天灾更厉害。”林遇感慨一句,他道:“姜家呢?”
张炎喃喃说不出话来,姜家比县令厉害多了,光是先帝年间姜家就出了三个进士,是称霸一县的豪奢人家。
如今姜家老爷已经是户部尚书,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得罪不起。
林遇看着张炎,沉声道:“怎么,不敢说?你肯担下责任偷放河工,却不敢揭姜家的短?”
张炎叩首道:“治水不利,下官唯有一死。”
林遇幽幽说道:“本官不逼你,如今海水倒灌,三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