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除夕。
清晨门外传来敲击声。
笃。
笃笃。
笃。
你鞋也没穿就奔去门边,拉开房门,迎面李群俩乌黑眼圈。
“刚下夜班,路过食堂,顺道给你捎个早饭。”说着递上铝饭盒一只。
你一眼瞥见盒盖上用小刀歪歪扭扭刻着的“马”字,闪电般缩回抬了一半的左手。
李群挠挠后脑勺,嘿笑数声:“包子真是食堂打的,还有……还有半盒马队媳妇做的鸡蛋酱,正好蘸包子吃,嘿,嘿嘿……”
“马队家有几个这种饭盒?”
“十几个吧……”李群面露苦色。
也就是说,桦林市内目前存在十几个生化武器,盒盖一掀,八百里内人烟俱灭。
“老传统了,除夕这天值夜班的,一人一盒。”李群欲哭无泪,“我们之前很委婉地提醒过马队,说嫂子做的东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异味,他非说那不是‘异味’,是‘异香’……都说爱情令人盲目,爱情咋还能令人鼻塞呢?”
你对爱情一无所知,决定关门再睡个回笼觉。
李群一手撑住房门,一手把饭盒往门缝里硬推:“小林你就收下吧!不能糟蹋粮食啊!”
所以他在糟蹋粮食和糟蹋自己之间选择了糟蹋你。
你掰住他手指往反方向一拧,下个瞬间就把哇哇跳脚的李群关在了门外。
他又捶了几下门板,警用传呼机响了,捶门声戛然而止,脚步声匆匆朝楼梯方向跑去。
你回头看了眼桌上自己的那只呼机,它和你同时步入这场漫长的冬眠,而春天还是那么遥远。
打着哈欠朝被窝挪去,经过西窗台上那只罐头瓶时,你停了一下。
瓶里原本装的是黄桃罐头,洗净晾干后,被你塞进了一叠纸条。
你拧开瓶盖,抽出最下面那张,又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那酸菜你没吃吧?我俩尝了,差点去了。东子”。
把纸条塞回瓶中,把自己塞回被窝,翻个身,你发现自己在笑。
你和傅卫军、隋东约了一起过除夕,约定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时间是早晨八点,而你已经开始笑了。
桦林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在这里补上了前半辈子缺的觉和笑。
从前在队里总睡不踏实,不止你,所有人都一样,因为不知道紧急集合的铃声何时会响,所以睡眠总是漂浮在浅水区,以便身体能随时一跃而起。
但现在你的意识能潜游到极深的水底,水波柔暖,黑暗静谧。
你在静谧中再次听到黄腰太阳鸟的啾鸣,在黑暗中再次看到阳光普照的雨林,背着胶桶的阿爸阿妈,还有你的队长。
他坐在独木成林的古老榕树上,高挺鼻梁上依然架着你们初见时的那副墨镜,一只腿蜷起抱在胸前,一只腿挂下悠悠垂荡。
“小孩儿,终于学会笑啦?”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你,还是那一脸蔫坏笑意,“别怪老徐,调你走是我的主意,考虑很久啦。干掉了坤盛的儿子,他一定会报复。这次是我,下一个就是你。把你变成一杆枪我已经很抱歉了,不能再把你变成一块碑。”
骗人。
为免毒贩报复前去吊唁的亲友,你家乡牺牲的缉毒警没有墓碑。
“队长,你不要我了?”你终于问出那句没来得及问的话。
“傻话。我就是不想你跟我一样,一辈子到头活成了一杆枪。你还年轻,去,去活成一棵树,有叶子,有花儿,有鸟,有朋友,有爱人,以后还要有自己的家。”他笑着伸手,作势要拍你头,但和从前一样,手掌只在空中虚拍了两下。
日光猛烈,大雨倾盆。
丛林常有的太阳雨,雨丝金黄如阳光,大地蒸腾出热带草木炽烈的香。
一阵惊雷。
砰砰砰砰砰。
你睁眼,发现门板正被人捶得震天响。
双脚去找拖鞋,找到一地污水,拖鞋浮于水上,小舟般向门口荡去。
你一时不知这是第几重梦境,蹚着水去开了门。
“你睡迷瞪了吧你?!”门外的侯法医瞪着睡眼惺忪的你,“都啥时候了都?!”
“十二点十三。”你抬起左手腕,看了看那只男式腕表。
“跑水啦!”侯法医横起食指戳了你一脑门,又竖起指向天花板,“李群那屋暖气管爆了,跑水跑到你这屋,又漏到楼下我那屋!我那面东墙算是废了,墙皮全泡秃噜了,你屋……”探头看看你屋东西南北四面墙上蜿蜒而下的浑黄污水,叹服道,“就这你还能睡得着?要不是我刚好回宿舍浇我那几盆花,明天的《桦林早报》头条就是《林姓警员被发现溺毙于警队宿舍,罪魁竟是李姓同事》!那鬼头□□眼的李群又跑哪浪去了?敲门不应,传呼不回……”
“好像队里临时有任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