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宴席后,张广跟在赵璟后头回驿馆。
路上,张广忍不住开口说:“王爷,恕末将直言,幽州这些地方官实在不将您放在眼里,竟然只派了小小的参军和功曹来迎接,未免欺人太甚,恐怕公务缠身是假,傲睨得志才是真。”
赵璟笑笑并未说话。
幽州早已不是以前的幽州,单凭那几个逃亡的百姓口中说的话就可以知道,地方官一手遮天,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土皇帝,早就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这个王爷,还是个风评不甚好的王爷。
“明日本王去拜见武王,你守在驿站,务必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末将遵命。”
第二日,赵璟去找了武王赵雍,幽州是他的管辖地,不过他如今借口重病在身,不问任何政事。
赵璟来的时候,他弯弓射箭,一箭正中靶心。
“二哥好箭法!”赵璟夸赞道,朝赵雍走去。
赵雍把箭收起来:“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二哥精神甚好。”
“多亏了你让秦升给我暗中送信,告诉我皇帝要诬陷我密谋造反,让我装病将幽州的政务让出去,否则此刻我哪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射箭!”赵雍叹了口气,“你我许久未见,物是人非啊!”
赵璟听了他的感慨,附和道:“世事变迁,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赵雍想了想,似乎是认同了赵璟这句话。
“瑾瑜,听二哥一句劝,你不是鬼尔赤的对手。”
赵雍忽而道。
赵璟略微诧异:“何出此言?”
赵雍站起身来,意味深长道:“我与鬼尔赤日打过交道,人如其名,他就像一头恶鬼,眼里没有人畜之分,当年十日屠城,你也在场,你都看见了。”
赵璟淡淡道:“打仗无非你死我亡,没有对敌人仁慈的道理。”
十日屠城的确残忍,但是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万万年以后人们只会记得王侯将相的丰功伟绩。
“你说得对,但世间少有鬼尔赤那般骁勇善战之人,”赵雍沉了口气,“息慎部和赫圪部纠纷已久,赫圪部靠我们大兆的兵力和支持,完颜戎雒才能当上女金国的皇帝,可是鬼尔赤,他仅凭一人一马,就能成为部落的首领,仅凭一百人就能拿下数个部落,合并肃慎,虓挪......大兆重文轻武,女金的马蹄踏破中原是迟早的事情......”
“二哥!”赵璟打断他的话,眼神不善。
果然如上辈子一样,造反空穴来风,可怜他恢复记忆之前还以为赵雍是被冤枉的,才会出手帮忙。奈何两辈子,赵雍都早已站到了息慎部那一头。
上辈子赵璟与鬼尔赤也有过一次交锋,鬼尔赤的确如赵雍所说是个俊才,有勇有谋,他和鬼尔赤几次交手打的难分上下,后来被鬼尔赤设计困入地宫,还是十八把他救出来的,那次之后息慎部元气大伤,退离玄河百里外,还以为他们已经偃旗息鼓,没想到几年后,□□案被揭发的间隙,赵雍顺势起兵谋反。
赵雍善于忍耐,蛰伏多年,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不问世事,实则一直在幽州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大肆敛财。赵雍造反的消息传到朝廷时,军队已经打到了并州,他奉旨剿灭叛党,无意发现赵雍与息慎部来往的密函,借这个机会一举攻破了息慎。
从回忆中抽离,赵璟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赵雍,眼中阴寒慑人。
他可以理解赵雍对大兆官员腐败的无奈,但不能原谅他勾结外邦,通敌卖国。
重活一次,除了十八和大兆,他什么也不关心,没有人可以将大兆易主。
他这次来只不过是听听赵雍的意思,看他究竟下了多少决心。铸币厂就在幽州赵雍的管辖范围之内,赵雍如何会不知道,又或者说铸币厂根本就有他的授意,否则那些地方官怎么敢肆无忌惮揽财,只怕那些钱早就进了赵雍的私库。
赵雍被赵璟一句话呵止,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掩饰道:“是我多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我骨肉血亲,我是不希望你趟这一趟浑水。”
“二哥想多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仗由不得我不打,就算是场硬仗,我也打定了。”
赵璟走后,布帘后头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发如黄枫,一双碧绿色的眼珠子似暗夜蛰伏的蹑蛇。
“王爷,我都听见了,您打算怎么做?”
“他是本王的弟弟,骨肉血亲,他死了,本王一定会非常难过,唯有皇位可以一抚心头的阴郁。”赵雍说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疼,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桀桀,”那人发出狞笑,“哈登明白,哈登会将王爷的话如实转告给吉祥。”
“替本王向你们吉祥问好。”
*
赵璟夜里才回驿馆,路过十八房间时,瞥见十八房间的灯熄灭了,他鬼使神差地觉得十八恐怕没睡,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