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的声音断断续续,湮在风中。
老五拧着眉呵斥:“十四!”
十四和十八关系最好,心中忿极可以理解,但不该说半句主子的不是。
忠人之命,尽人之事,更何况他们暗卫的命合该如此。
“十八是他亲自从西北带回来的,是他亲手带大的,我以为……他对十八总归是不一样的,可是他连十八最后一眼都不看,当真如此狠心!”
他们找到尸首的时候,尸首被狼群啃咬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十八的骨头断了,他们用树枝绑着才能勉强将人带回来,倘若王爷掀开草席看一眼,就会知道十八受的苦,哪怕只是一眼.......
“十四!”
老五厉声道:“你僭越了!别以为主子平时对我们宽容,就可以无法无天,我们是奴才,是这天下最轻贱之物,主子肯将十八带回来安葬已经宅心仁厚,就算任由十八在乱葬岗形消骨毁,主子也没有半点错处!”
十四嘴唇颤动,脑中有如天翻地覆:“五哥......”
他怨气上头,此刻被训斥过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语不妥,若是被主子听见了,恐怕这会儿已经被拖下去处死了。
“知道了五哥。”
苍茫雪景中不合时宜的二人离去后,隔几步外的枝干被积雪压弯了腰,至负累后倾然倒塌,露出后面的青丝四足蟒来。
·
武帝二年,远嫁塞外的和孝长公主身死,匈奴屡次侵扰边境,大进中原地区,践踏农耕,烧杀掳掠,时天下将乱未乱,民不聊生。
宁王、端王、肃王三位异姓王扬言皇帝无能稚弱,奸臣把持朝政,打着“清君侧,灭赵璟”的名号起兵造反。谁都知道“清君侧”只是个幌子,三王不满的是先帝执意削藩的政策,更不满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皇帝凌驾在他们之上。
平远王奉旨率兵平乱,历时两年,将端王、肃王先后斩于寇草亭,武帝四年秋,宁王逼宫未成,于丹陛之上被俘。
成王败寇,即便已是不可挽救的颓势,宁王依旧不改傲气。
宁王睨着赵璟狞笑,傲气之下早已经将慌乱显现出来,“赵璟,你杀了本王,便是坐实稔乱自政之罪,你敢吗?”
赵璟凝着他不言语,手臂抬起重重挥下。
剑光逼着眉心,宁王一双腿从髌骨处被硬生生砍下。
“啊啊啊啊——赵璟!你敢,你竟真敢!”
赵璟:“罪臣邓庆阳死前招供,奸人教唆挑拨他内外勾结匈奴,起兵谋反......带下去,严刑拷打!”
周围的人听了赵璟这句没来由的话,都愣在原地。
宁王也是一怔,刹那间思绪千回百转,他忽而想到什么,抱着不断流血的膝盖放肆狂笑。
“严刑拷打?哈哈哈哈,赵璟,你在报复本王?!为了一个贱人!”
当日他给那人安的通敌叛国罪,今日,赵璟要将罪名悉数盖在他的头上!
赵璟眸色不变,背过身去,剑锋随着他的动作在地面坠下一滴刺眼的血点子。
“那日听闻你匆匆离了廷尉司,那你一定不知……是本王亲自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刺穿她的琵琶骨,亲眼看着她受铁裙之刑,直到血肉分离,她忍着不肯叫,一句话都不肯说,偏要为那无情无义的主子卖命。”
面前的赵璟总算有了波动,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宁王心底畅快,赵璟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真没想到,堂堂的平远王赵璟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失方寸。
“她身上的每一处烙刑,每一处针刑都是拜你所赐!”
赵璟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宁王望着他发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杀她的不是我,是你!那绿侬她戴着着实好看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动了那种心思,赵璟,你当真可笑哈哈哈哈哈……”
赵璟的瞳孔急剧收缩,大喊一声:“带下去!”
风中裹着血腥味,还有宁王的高声呼喊。
“赵璟,她到死都不肯松口,到死都以为你会救她,却不知你冷心冷肺,连自己都可以算计——”
声音愈发的疾愈发的嘶哑。
“赵璟!你赢了又如何,你永远都是输家,永远都是输家——”
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赵璟的梦魇。
长剑在地上拖行数里。
艳绝独行 。
“王爷!”
众人蜂拥而上,却被赵璟一剑挥开。
“滚!”
赵璟双目猩红,忽而放声大笑,众人不解相觑间,只见赵璟竟硬生生咳出一口乌血。
“赢了又如何……”他低声将血沫咽下,魇怔般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