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闻言,赶紧拿戥子称了八钱银子出来,丢给地上的婆子,便又纠集了几个人,把老婆子和豆娘母子往远处撵。 老婆子捡起银钱攥在手心里,一把打开几人推过来的手,大叫道:“不用你撵,祖奶奶自己会走!” 说完话,便拉着豆娘走远了,走出了当下的地界。 豆娘眼见自己就这么脱离了车队,心里立刻凄惶起来,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跟他们好好商量,婆婆带着我的孩儿在屋里呆着也是好的。.. 现下咱们被赶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天都黑了······今晚怕是都不好过了··· “别怕,别怕,你老婶子都看过了,这附近还有个野庙,咱们去那里歇一晚上,明天再想办法—嗨,别哭了! 你没看出来吗?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放咱们进屋休息的,你求他也没用,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这些车老大,心黑得很,不像是做正经赶车生意的。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事,说不定还会招来甚么祸事! 现下能拿着钱走,这是好事情,别哭了,别哭了······”老婆婆忙不迭地安慰着豆娘,豆娘听着老婆子的话,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看了看昏沉沉的天色,又有些惊惧地缩了缩脖子:“我听家里头的老人说,在外头宁睡荒坟,也不住野庙,咱们去野庙子里面歇息,不会出甚么事情罢?”“不会的,不会的。 咱们都这么倒霉了,总不至于更倒霉些。 放心罢!”老婆子满口答应着,和豆娘相互搀扶着,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阵,终于看到了昏沉天色下,那座黑黢黢的野庙。 野庙傍山而建,只有一间庙堂。庙前头的木门还是完好的。 豆娘和老婆子推门进了庙子,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屋顶上破开个大窟窿,几丛野树的树杈子就在大窟窿外张牙舞爪着,被天光一照,在地上投下缭乱的阴影。 豆娘心头怦怦直跳,赶紧低下了头,拉着在黑暗里开始行动不便的老婆婆,躲到了还有屋顶遮挡的另外半边的庙子里。 “等等,等等,我有火儿的。 别慌啊······”老妇人即便在黑暗里完全看不清东西,犹如盲人一般,心态却是极好,甚至还能安慰豆娘几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拿出了个比指头长些的物什,拧开那物什的盖子,轻轻一吹- 黑暗里就亮起了一個通红的火头!一见老婆婆竟随身携带着火引,豆娘顿时惊喜起来。 她拉着孩儿,在庙前的香炉里翻找出几个蜡烛头,凑到火引前点燃了—豆大的烛光映照出周围一尺范围内的景象。 豆娘将那只蜡烛头蹲在旁边的石台上,搀扶着老婆婆坐下,把孩子交给老婆婆抱着。跟着她又点燃了一个蜡烛头,捏着那个蜡烛头,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庙门口,关上了两扇庙门。 门轴转动,发出拉长的“吱呀'声,在黑暗里,那声响传出很远,叫豆娘听得毛骨悚然。 她被这声音吓得在门前呆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一一好似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正静悄悄地打量着自己一样。 “婶娘?”豆娘小声唤了一句。 “诶! 关好门就过来吧,这墙角还堆着一些柴禾哩。 肯定是以前有人也在这里夜宿过。咱们正好用这些柴禾,今晚不用怕冷了······”老婆子在角落里搬动着柴禾,随口回应着豆娘的言语声。 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倒叫豆娘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豆娘转回身去,就看到忽晃忽晃的火光,映照出了正对门庙墙上的神灵画像一一那神看起来是个年轻后生,头上扎着快布巾,弓着身,肩上挑着根扁担,扁担两端坠着的箩筐里,不知放着些甚么东西。 —这神灵,倒像是个行脚商,卖货郎。 庙墙上的这道神灵画像被火光映照着,画像上的水彩颇为明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张贴在破落野庙里,无人打理看管的旧画,倒像是一张才刚刚被画成的神灵画像一样。 而且,豆娘还注意到这张神灵画像 这道神灵画像未能将底下那张画卷完全覆盖住,以至于画像边缘处,还显现出了底下那张旧画泛黄的纸质。 “难道这张画像是有人最近才张贴到墙上去的? 把旧神画给覆盖了下去?”豆娘脑海里转动着念头,老婶娘在旁边铺好了柴草,叫她的孩儿在柴草堆上安睡,接着又忙着在庙中间的位置点起了一堆火—一火光倏忽亮起,整间庙堂里的景象,终于也在老婆子眼中一览无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