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看到面前人随意的模样,以为是阎鹤自然是有法子对付那压床的小鬼。 他便收下佛珠,不再多问。 但反而是往常一向沉默的阎鹤,与他同坐在坐塌下,问了不少话。 他问小鬼身上可会有犀牛角尖。 弘晖失笑,他道:“小鬼身上怎么会有犀牛角尖。” “寻常人家在祭祀时也不会烧犀牛角尖给地底下的亲人。” “大概是同其他鬼魂换来的罢了。” 阎鹤重复道:“换来的?” 弘晖斟着茶道:“对,应该是用香火纸烛换的。” “阴间的小鬼都以这个为食。” 阎鹤忽然安静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压床的小鬼,穿着灰扑扑的宽袍,趴在床上,巴巴地望着他,清瘦得厉害。 看上去不像是个香火纸烛富裕的小鬼。 不难猜出小鬼换犀牛角尖的香火纸烛是勤勤恳恳攒下的。 怪不得昨晚那么宝贝。 看到面前人忽然安静下来,斟着茶的弘晖抬头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榻上坐着的男人没说话,只低头饮了一口茶,许久后才道:“没什么。” 他轻笑道:“从前只遇见过盼着我死的恶鬼。” “还是头一回碰见盼着我好的小鬼。” ——— 晚上九点。 熟门熟路潜入别墅的慕白一飘进客厅,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客厅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诱人味道。 慕白说不上那味道是什么,但犹如本能,他迷迷糊糊就沿着那缕味道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灯光明亮,古朴厚重的书桌上摞了一叠文件。 办公椅上的男人单手撑着下颚,半垂着眼,神色沉静地看着资料, 慕白舔了舔唇。 他发现越靠近男人,那股馥郁香味就越浓,像是烈日下白玉碗里冒着凉气的冰镇酸梅汤一样。 清凉而诱人。 小鬼鼻翼翕动,眼睛亮晶晶地贴着男人。 阎鹤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如往常一样调整腕骨上佛珠的位置。 但却碰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长久以来带在手腕上的佛珠起了裂痕,送去给弘晖修复了。 阎鹤起初没怎么在意。 那串佛珠更多的作用是用来压住他极阴的体质,少吸引一些邪祟,而不是绞杀恶鬼的根本。 直到晚上九点多,书房的窗帘轻轻晃动了几下,穿着灰袍的小鬼跟一缕烟一样偷偷溜了进来。 他坐在书桌上,晃着腿看着他处理公务。 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好奇的,小鬼将脑袋伸过来,离他离得极其近。 阎鹤笔尖一顿,他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低着头的小鬼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 因为没有戴着佛珠,今日的他要对阴气的感受要比平日里敏锐上千百倍。 因此今晚,他能格外清晰地察觉到面前小鬼的阴气冰冰凉凉,环绕着他。 今晚的小鬼不知怎么了,眼睛亮晶晶的,对他分外地黏人。 同刚开始趴在床头巴巴望着他的那天晚上一样,又重新做回了他的小尾巴。 哪怕看不懂文件,也乖乖坐在书桌上。 坐在书桌上的慕白低头看着文件上的文字,忽然小声慢慢道:“阎……鹤。” 他念得有些慢,似乎有些不太确定。 阎鹤。 原来他新目标的名字叫阎鹤。 慕白抬头,却发现面前男人也抬着头,狭长的黑眸犹如一汪沉静的深潭。 他不知望着半空中什么东西,竟让慕白生出了几分被盯着的错觉。 可面前人只是个普通的活人,不是鬼魂,也不是阴差,并不能看见他。 小鬼扭头望向身后,想知道男人到底在看什么。 在他扭头的刹那,男人起身,微凉的夜风浮动起窗外的枝桠,连同窗帘一起吹得哗哗作响。 男人走到窗台前,系上了轻轻晃动的窗帘。 原来是在看窗帘。 小鬼坐在书桌上,晃着腿,双手撑在桌面,稍稍向后仰,歪着脑袋望着男人回到书桌前。 他陪着阎鹤看完那些琐碎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