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虽然因为骨子里还埋藏着毫无分量的一分钱都不值的所谓清高之气,所以打心眼里就不怎么愿意搭理新来的熊英杰,但是这并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找他的事。这不,熊英杰到局里就任之后没过一两天,屁股下的椅子还没暖热乎呢,就硬生生地批了一个文件给他,电闪雷鸣的样子里就带着一股子天生的邪劲。
“请桂卿同志负责起草综合性汇报材料……”他双手轻微地颤抖着捧着这份后娘养的文件,反反复复地默念了好几遍熊英杰的黑色批示,又极不耐烦地欣赏了一阵子他的别样签名。那个所谓的花体签名不仅字迹潦草不堪,而且气势狂放不羁,不知道的人根本就弄不清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另外从字体结构和笔画运筹上来看根本就是不论路和不着调的写法,它既不是从行书也不是从草书演化而来的,完全就是一种个人随心所欲胡乱地创造出来的以丑为美和以乱为荣的别扭字体。他一边徒劳地想透过批示上的字体看清楚熊英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边不胜烦恼地想着怎么妥善地应对这个天生掉下来的事。
按理说这个不三不四的活根本就不应该安排到他头上的,因为这个事基本上属于纯业务方面的内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写个综合性材料就能简单应付的。另外,就算是这个破事和他有关,那也应该是熊英杰先把文件批给蓝宗原,然后由蓝宗原再安排给他写才对路。可是,熊英杰就这么赤露露地硬生生地把文件直接指名道姓地批给了他个人,这令他感到很是憋屈和无奈。
依照他一贯逆来顺受和随方就圆的软弱性格,他知道自己断然不会去找熊英杰再把这个事给推出去的,因为毕竟这是本单位一位颇为自重的副职的亲笔批示,而且还是人家来到单位后第一次这样做,他说什么也得先把这个活接下来。
以前无论是局里的哪个重要人物给他安排活,包括姜月照本人,都是直接当面交待清楚,几乎从来没有人使用过书面批示这种看似非常正规而实则特别僵化的形式。熊英杰长刚一到单位来竟然就开始玩起了书面批示这一套,颇令他感觉难以接受。他意识到这显然是熊英杰在下边干得时间长了,把那一套等级森严的形式僵化的习惯带到局里来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竟然有些羡慕彭云启以往采取的种种恶劣做法了,他觉得对方一贯的做法虽然在大面上看起来不怎么讲究,不够地道,非常缺乏大局意识,但是也不失为一种应对麻烦事的好办法。他清楚地知道在单位里谁的面子薄,谁拉不下脸来适当地拒绝别人,谁遇事就只能咬着牙自己受,就是有哭有冤也不好向别人倾诉。
“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得入乡随俗,”他不仅白白地暗想着,而且还把自己气得要命,浑身都要打哆嗦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和圆融一下,不懂得曲线救国的策略,“先从改变自己的旧习惯入手,以适应新单位的各种规矩,然后再慢慢地图谋其他的事情,绝对不会把老单位的各种习惯照抄照搬地带到新单位来的。”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熊英杰这个人会这么强势,完全不受到了新地方“头三脚难踢”这一规律的影响,想来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事实上,关于熊英杰强势霸道和不可一世的种种作派,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熊英杰不仅在其还没真正来水务局上班之前,就安排柏为善将其在北院里的办公室重新装修了一番,搞得非常豪华奢侈,而且还明确要求局里给他提前配备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这个架子一向很大的人上班之后,这辆小轿车他不仅用来平常办公,而且还用来接送他上下班。本来接送班子成员上下班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可是令一般人非常难以理解和绝对不能容忍的是,这家伙明明在县城就有房子,可他偏偏喜欢天天晚上往离县城20公里远的农村老家黄桥镇东埠村跑。而更让人觉得过分的是,以前他在北沟镇干的时候是天天晚上往县城跑,每天早上再让镇上的小轿车送他到北沟上班,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倒过来,天天晚上往黄桥镇跑,早上再让司机拉他回县城上班。那意思好像是公家的小轿车他不用白不用,用了不白用,反正是不能让专车和专职司机闲着,就算是单单为了用这个小轿车,他也得住得离单位远一点,就和祖宗八辈子没坐过小轿车的一样。
熊英杰不仅在下班之后狡兔三窟,行踪诡异,完全不合常理,而且即使在上班时间,即使是局里的人,也没有几个人能摸清楚他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干些什么。他办公室的门永远都是紧紧地关闭着的,因为旁人很少见他进出此门,所以也难以判断平时他究竟在不在里边办公。与之整反一个的是,除了谷建军这厮偶尔搞点特殊之外,姜月照等人办公室的门在上班时间则基本上都是敞开着的,大家可以随时进去找他们汇报事情或者聊天。
还有一点姜月照做得非常到位,几乎能甩熊英杰半条街远,那就是他老人家上下班一般都是自己骑自行车来去,无论夏天有多热冬天有多冷,他极少让单位的专车接送他上下班,除非天气很差的时候。
当然了,像亲自打扫办公室的卫生,不让别人给端茶倒水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