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周木匠继续在家里干活,道武和桂卿父子俩就到村子西头十字路口处去拉钢筋,春英还是去盖屋的地方帮着建筑队的人干点零活。现在那里的老房子虽然已经扒倒了,但是那些旧石头什么的还没清理干净,需要尽快腾出地方来好挖地基。三间老房子全部屋墙拆下来的旧石头刚好够盖新房子打地基用的,一点都不浪费。
在村西十字路口往南一点的北棠路边上有几棵粗大的杨树,那是樱峪水库大坝以西整个大山坳里唯一长有高大树木的地方,因此无论从哪个地方看过来这些树都十分显眼。这几棵年深日久的大杨树可以说是北樱村仅次于樱峪水库的又一个地标性的景物,只是因为大家天天在它们眼前过来过去的,反而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当然,在骄阳似火的盛夏时节,无论是在田里干活的村民还是打北棠路经过的路人,无疑都会把这几颗大杨树当成一处极佳的歇脚之处。除了酷热难熬的夏天之外,在春秋冬三季一般是没有谁会注意到这几棵大杨树的,因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它们竟悄然变成了老树和怪树,就像几位曾经风华正茂的青年逐渐步入了旁人不怎么爱搭理的中老年时期一样。许多年以来,这几棵老杨树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功能,那就是帮着村民们拉盖屋用的钢筋。
道武和桂卿爷俩用毛驴车把几捆青灰色的钢筋从家里拉倒路边之后不久,从村里找来的一辆蓝色的50拖拉机就“突突突”地欢叫着开过来了。拖拉机手就是秦家的老五秦元住,喜欢和他嘻嘡着玩的人都故意把他的大名喊成秦元狗,桂卿小时候就经常喊他五狗子叔。此时的五狗子脸上戴着个一看就不值钱的大墨镜,他咧着个大狗嘴人模人样地端坐在拖拉机上很潇洒地冲道武和桂卿招了招手,然后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才慢腾腾地熄了火,下来开始往拖拉机后腚上绑钢筋头。
和大多数像鸭子腚一样喋喋不休的农村老娘们完全相反,五狗子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多说话,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他觉得此举既没必要也没意思。他一直都认为人活着有口饭吃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又不能挣钱,还浪费唾沫星子。
拉钢筋这活做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把成团的钢筋的一头固定在大杨树上,另外一头固定在拖拉机后腚上,然后慢慢地拉开拉直,最后再用力地扽几下就行了。不过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拉钢筋的时候一定得看好,千万不能让人不小心把脚或手伸进钢筋套里,那样的话“啪嚓”一下子就会把人的脚或手给截断,那种意外场景单是简单地想想都叫人感觉恐怖异常。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钢筋的两头一定要固定结实,特别是在最后扽那几下的时候拖拉机的力道要使得恰到好处,如果力道弱了就拉不直钢筋,如果力道过了又容易绷断钢筋伤着人。道武叮嘱了儿子好几遍,让他千万要注意看好过往走路的大人和小孩,一定离钢筋远一些。大人们多数都知道这个厉害,因为以前在拉钢筋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方面的悲剧,所以道武和五狗子两人格外小心,这就搞得桂卿心里也很紧张。
大约只用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几捆倔强的钢筋就漂亮地拉好了,道武依照惯例给了五狗子两盒烟之后,五狗子就笑眯眯地开着拖拉机回村了,就像一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一样。剩下的活就很简单了,只要按照事先计算好的长度把那几根长长的钢筋分段截断就行了,于是道武和桂卿爷俩就用借来的大铁钳开始截钢筋了。两人紧张而又吃力地忙活了有近半个钟头的功夫才把所有的钢筋都按标准截完,然后就忙着把这些钢筋归拢到一起扎成捆,好往毛驴车上装。
当道武往最南头那边走去准备把那边一小捆钢筋拉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于是就大声地问儿子:“哎,小卿,我怎么看着这边的钢筋好像少了几根呢?”
“不会吧,怎么会少了呢?”桂卿一边满腹狐疑地回应着,一边抬腿就向他爹那边跑去,想看看究竟是怎回事。
等他跑到老爹跟前的时候,顺着他爹的粗糙老手指的方向往地上一看,发现果然少了几根钢筋。因为截钢筋的时候每一捆的数量大体上差不多,所以最南头这捆钢筋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不会是叫人偷去了吧?”桂卿疑问道,心里自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比较相信越有事就越有事这个邪理。
“哎,刚才没看见有人从这里过去呀?”道武使劲挠着头嘟囔道,大约遇见难题他只会挠头而已,他脸上的皱纹此刻变得更深了,也更黑了,和用劣质铁水浇铸的一般。
“要偷也不一定就是刚才偷的,说不定先前咱没注意的时候就叫人偷走了呢?”桂卿分析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也是,可能是这样的,”道武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说道,连日来的操劳已经让他憔悴和苍老了不少,“这到底是让哪个坏种给偷去了呢?真是出奇了,我也没看见谁过来呀。”
道武和桂卿爷俩一边不停地嘀咕着这件刚发现的蹊跷事,一边抬头向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到问题的答案,不然的话他们两人能难受死的,特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