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二天是星期五,但是桂卿因为头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早上起得也很晚,以至于连早饭都没捞着吃就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在他眼里这个班轻易是不能耽误的,因为它象征着一种来之不易的成果,虽然这种鸡肋般的工作从某种程度来讲,其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非常稳定地穷一辈子。从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他都有点浑浑噩噩和心不在焉的感觉,一整天的时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也没有留心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而平常他多少都会过问一下的。到了周六这天早上,他本打算好好地睡个懒觉补补精神,也好整理整理纷繁杂乱的心情的,所以到很晚的时候才慢腾腾地爬起来,然后自己下了点面条吃。
父母已经出去干活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奶奶两人了。奶奶起得早,也已经吃过饭了,所以用不着他来照顾什么。此刻老妈妈已经像往常一样自己搬着个马扎子坐在影壁墙前晒太阳了。她心里一边盘算着到日子了,下午或者晚上就该搬到小三道全家去住了,一边又想着她的小女儿秀珍半夜里挨打吓跑的事,脑袋里遂不由得一阵混乱,肺里也感觉很难受,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桂卿刚放下筷子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和奶奶说话,他一听是小姑的声音,就马上走到院子里来迎她。小姑两只手各拎着一个白色的大塑料袋子,里边装满了奶奶平常爱吃的东西。他赶紧走上前接过东西来,然后拿到屋里去,接着又出来和小姑和奶奶说话。
“俺娘,你坐在这里不冷吗?”秀珍关切地问道。
“我不冷,在这太阳地里坐着才暖和呢,比蹲屋里强多了,屋里闷得慌。”老妈妈高兴地说道,看见小女儿在眼前好模好样的,她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也是过够了。
“秀珍啊,昨天黑天恁两人又吵什么的呀,搅得四邻不安、鸡狗不宁的?”她关切而又失望地问道,这回终于轮到她说话了。
秀珍听了老娘沧桑的问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嘴上却没说什么,只不过她的眼里全是湿咸的泪水。
“俺奶,你这么问俺小姑,有什么意思呢?”桂卿连忙插话道,算是主动替小姑化解身上无边的伤心和委屈,尽管他的语气不怎么好,“俺小姑夫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他要是发起酒疯来还问什么理不理的,还不是任着他自己的性子胡来啊。你连问都不要问,就能猜着他昨天黑天能结出什么好茧来。”
“唉,没好作呀,他!”老妈妈用两只干枯的手抱着那个梧桐木砍成的拐棍使劲地敲了敲脚下的水泥地面,气愤而又无奈地说道,一副只求一死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酸不已。
“俺娘唻,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怕什么丢人现眼的了,”秀珍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她主要还是怕老娘为她担心,“实话给你说吧,这一阵子他田福安就没好作!他觉得他开这个饭店生意不孬,能挣点熊钱了,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以前的事,”她喘了口气后又道,“别管谁对谁错,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和他再多翻腾了,反正我的心都寒透了,可是现在这一阵子他有点忒过分了。”
“你说这才几天啊,”她终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果然是不怕丢人现眼了,“他就搁我眼皮子底下和那个贱货小郭嘻打哈笑、眉来眼去的。你说说,俺娘唻,我又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这个揍瞎的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吗?”
“还有那个死养汉头,※根生的小郭,”她又脱口骂道,心中全是无处可泄的朴素正义感和廉耻感,“你说她好好地干她的活就是了,她闲着没事撩他那些骚干嘛的?这个不知深浅的※货!”
“结果她也不知道仗着哪股子邪气,”她终于说出最令她难以容忍的事情了,“这两天居然越玩越大胆了,竟然开始对我指手画脚,胡乱指挥起我来了。”
“你说说,俺娘,我能吃她那个亏,受她那个气吗?”她非常冤屈地诉苦道,在老娘面前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小郭算个什么东西啊,她是从哪里跑来的※货啊,就敢到这里来祸害我,来祸害俺家呀?”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不俺大侄子今天也在这里,”她用求援的眼光看了一眼桂卿后又接着抱怨道,“我要是有一点诬赖他田福安,有一点赖亏那个小※货,让老天打雷劈死我!这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我也不想丢人现眼,可是我实在受不了那两个不要脸的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桂卿一看,赶紧走到门口把大门关上。
“我是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也忍了,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硬咽,他个※※还要我怎么着呀?”秀珍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邹邹巴巴的手绢来抽泣着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断续地哭诉道,“你就说那天黑天吧,就因为我多说了一句,小郭的脖子上怎么戴了个大金项链,他就‘嗷唠’一声,和吃了枪药一样,摸起厨房的大切菜刀就要砍我,吓得我拾头没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