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蹋人,扇阴风,点阴火,这是他一贯的风格,祖辈传下来的功夫,我是了解他的为人的。” “噢,那我明白了,”忠良大声说道,好似亲自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因而脸上不免有些得意之色,“他到处糟蹋恁老爹,然后呢还不找恁老爹当面说开这事。” “也就是说,他至始至终都没给恁老爹一个解释和说明的机会,就那么直接到处造谣生事。” “对,没证实的事就到处乱说,”他又刻意强调道,好似戏剧里的黑脸包公一般,“就是造谣生事,就是污蔑!” “造谣生事没事,污蔑也不要紧,”桂卿颇显仁厚地回道,但是行侠仗义的意味却一点都不少,“关键是你至少得找机会听当事人解释一下吧,结果这孩子没有,所以我觉得他就是有意这样的。” “那他这是存心借着这股劲给恁老爹使坏的,”忠良道,他以为自己判断得也很有道理,“他这是演的苦肉计,纯粹是操人的。农村里这样的人也有,一点也不出奇,这么看这孩子是够阴毒的。 “有时我也想了,”桂卿不胜烦恼地揣测道,“这也可能是唐建英和秦超事先商量好的小点子,故意往俺爹身上泼脏水,叫俺爹有嘴说不出,干吃哑巴亏的。” “毕竟人心复杂,一个庄就是一个小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可能性都有,对吧?” “那恁家以前和他家有什么大的矛盾吗?”忠良问,想从过去的日子里寻找一点破案的蛛丝马迹。 “说实话,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桂卿如实地说道,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不过人家要和你使坏,也不一定非得和你有什么大的矛盾吧,因为毕竟人心复杂得很,羡慕、嫉妒、恨,随便哪样情况都有可能成为使坏的原因和借口。” “那倒也是。”忠良道。 “我记得以前俺奶奶就曾经说过,”桂卿缓缓地回忆道,同时他也清楚包括奶奶在内的绝大多数普通人还是倾向于喜欢聊自己以前干过的好事,而对从前经历过的那些腌臜事则会选择闭口不提,如果也有腌臜事的话,想来这都是人之常情,“唐建英一家三口人在过去挨饿的时候差点饿死的,是俺老爷好心拿出家里的粮食救济的他们一家人,他们一家人才能捞着保住小命活下来的。” “要不然的话,这孩子早就随着他爹娘见阎王去了,那就没有后来他结婚生孩子这些事了,也就没有什么他能混得人五人六的这些事了。” “哎,那要照你这么说的话,唐建英一家人应该永远对恁这一家人都感恩戴德的,有报不完的恩才对呀,那他怎么能干出来这种有意诬赖人的事情呢?”忠良凝眉纳闷道,虽然他也能约略地猜出一部分答案,“因为这个事要从理论上说,可是有点讲不大通啊。” “哎,我的好哥哥唻,”桂卿嘴上不禁笑道,心中却甚感悲凉,因为这是一个比较沉重而深远的话题,“亏你还是个地道的农村人,竟然也悟不透农村的这些烂事,看不明白农村的这些烂人,正所谓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呦,这话倒挺新鲜。”忠良道,看来真没听说过。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恩有多大,仇就有多大,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桂卿略带轻视地笑道。 “我还是不明白。”忠良又道,他倒是实诚,只是有些故意。 “你小子这回表现得倒是怪实诚,”桂卿着实佩服忠良的好学谦虚之心,因而在隆重地表扬他一句之后又较为耐心地讲解道,好为人师的老毛病不小心又犯了,“可谓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甚好,甚好,那我就详细地解释一下吧。” “我给你举个例子,”他将一番自己曾经琢磨过多次的道理向忠良娓娓道来,打算做一个优秀的好老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道理我先不说,咱就是说说这个受恩的人普遍存在的一种心理症结吧。” “假如是你,你因为某种天灾人祸自己倒了大霉,眼看着就要死了,结果在万般无奈之际受了别人的大恩大德,那么你在逃过难关之后,是不是首先要想着怎么感激人家呀?” “那是当然的了,不然我还是人吗?”忠良横眉回道。 “刚开始你肯定是这样想的,而且很可能还是这样做的,但是后来时间长了呢?”不等忠良再往下继续回答,桂卿紧接着又追问道,执拗得有些可笑,偏执得有些迂腐,“时间长了你肯定会烦,而且会烦不胜烦,因为报恩的这个念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你心中一个十分沉重的负担,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 “特别是大家都在一个庄上住,谁不知道谁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你受了人家的大恩,你报答人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对吧?” “正是这个理所当然,会慢慢地把你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