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姐家中堂屋设有佛龛。据某位大师的说法,依姑姐的需求,佛龛需摆在屋内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方可保姑姐事事顺心,家宅安定,诸如此话云云。
陈静铭站在堂屋外,看姑姐点香、虔诚拜佛。
说来怪异,姑姐的情况,理应看医生吃药。不想,烧香拜佛竟比吃药管用。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是有一位心理医生说,这种情况应是心病,受不得刺激。
姑姐这种情况,父亲若强行将人送回老家,离开香港,离开丈夫女儿,何尝不是一种刺激?到时姑姐心理状态只怕会更糟糕。
陈静铭不是什么善人,考虑到这些,无非是基于人情,姑姐待他不算差。
“姑姐,等我爸消气,到时话好说。”
“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好说歹说,你爸都不会改变主意。他送我走,不过是怕我坏他好事。”
比起陈静铭,陈佳丽更了解陈文璞。
于堂屋檀香环绕的氛围中,陈佳丽用忆述的口吻说,吴舟月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是她和陈文璞过去认识的一位故人。
“像极了。”陈佳丽低声喃喃,“怎么能那么像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着,陈佳丽似想到什么,抓住陈静铭的手腕,让他去找陈文璞保留的一张旧照片。那照片,陈文璞一定随身携带,再不然一定妥善珍藏。那个女人在照片上,要陈静铭去分辨,照片上的女人和吴舟月是否相像?有没有可能是她认错人?毕竟过去很多年了,这世上没有相同的叶子,人自然也不该有相同的人。
“随身携带”、“妥善珍藏”这种说法令陈静铭心里一动,接着问道:“你们是朋友?”
怎么可能是朋友。陈佳丽忆起往事,双眸迸出惧与恨,不知是脑神经失常还是什么原因,竟说出一个惊人秘密:
“陈文璞废人一个,你以为他有什么能耐?当初他不听我劝,为那个女人,做牛做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做朋友?痴心妄想,他下面那东西早坏了,还能做什么呢?外面那些八卦流氓记者说的都是真的,他性无能——怎么不是真的呢?因为那是我收钱爆的料。”
意料之外的秘密。
陈静铭诧异。
即便是兄妹,以他父亲的为人,姑姐对外爆这种私料,父亲怎可能无动于衷?听姑姐口吻,不像假料。
陈静铭沉思,想到舅舅的猜测,如果姑姐所说是真,那么吴舟月就没可能是父亲的私生女。
姑姐似精神失常,言语愈发令人错愕。
陈静铭明白父亲为何能狠下心,要将姑姐送回申城老家。
姑姐嘴门不牢,若被有心人利用,梁家恐大乱。
或是室内浓烈檀香起了作用,又或是佛龛中佛像令姑姐醒悟,她惊觉自己失言,捂住嘴,颤颤巍巍看住陈静铭,放下手,问道:“静铭,我说过什么?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静铭面色如常,“姑姐,你什么都没说。”
香已经烧完,味道却久久不散,浓烈刺鼻。
陈静铭离开姑姐的家,驱车离开中环。
到公司,乘电梯遇上梁诗咏,两人约老地方吃午餐。
电梯里,梁诗咏闻到他西装上的香味,“你去庙里了?”
陈静铭不解。
“你身上有一股庙里的香味。”梁诗咏嘲讽一笑,“没想到你同你那位姑姐一样,信佛了?”
陈静铭没有解释。
他没有信仰,不信神佛,他只相信自己。
这世上有烈阳高照的时候,自然也有天光晦暗的时候。
香港的天,说变就变。白日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天空乍然变色,阴云密布,雷声滚滚,不多久,大雨倾盆。
陈静铭驱车回浅水湾的路上,看见自家的福特车,是阿忠专用来接送吴舟月的车子。眼下这个时间并未放课,第一天去学校,吴舟月不该早退,阿忠作为保镖及监视者,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车子停在雨中。
隔着车窗,吴舟月望着对街的蛋糕店,隔壁是一家花店。她心血来潮,想买蛋糕和花回去,想着,让阿忠拿把伞,却不下车,先问:“陈文璞今天会在家吗?”
阿忠又不是老板,他怎会知道。
不指望阿忠能回答,吴舟月抠弄着伞把手,重新望向蛋糕店,店面布置很漂亮,灯色暖调,照得玻璃橱柜中的蛋糕点心看上去格外诱人。这些是她在京州没见过的事物。她叹口气,自问自答:“他可能不在家。”
阿忠瞥一眼后视镜,“要买吗?”
吴舟月抬眸,轻踢椅背,“阿忠,你真讨厌。该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说话,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突然出声。”
阿忠不作声了。
吴舟月撑伞下车,她决定了,不买蛋糕,买一束红玫瑰。
她不懂花,只知道去年除夕那晚,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