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东塔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推门瞧见应常六那张轻佻笑脸时,谢征有那么一瞬,很想闭门谢客。 看出他的不欢迎, 应常六也不口花花了,连忙直切正题“我有话说。” 他目光往塔外偏移了下, 眼中不自觉带着些恳切“能出去吗” “”谢征沉默片刻,关好门,随他一齐走出塔楼。 夜凉如水,微风将藤萝枝叶拂得左摇右晃, 谢征跟在应常六身后, 一路走到临近南塔的交界处。 这边靠着湖泊,水汽多少驱散了些融天炉下的燥热。 应常六轻车熟路地顺坡而下, 踩过有些潮湿的泥地, 在湖边随意坐下,冲谢征招招手。 谢征走近后, 才发现他早在这里铺了些树叶, 可供两人席地,显然早有准备。 他站在原地, 看着应常六, 对方却恍然不觉他的冷淡一般,拍拍身旁, 热情招呼道“谢道友,这边。” 见人依旧不为所动,他一敲脑袋,笑道“哎,瞧我,待客之道都忘了。稍等稍等”说着, 便伸手去拔身旁钉在地里的小木桩。 那木桩钻得挺深,上边挂了一条渔网。应常六把渔网从水底捞上岸,里头,居然是一坛封得严严实实的酒,还有两个青瓷杯,准备还挺周全。 他一掌拍碎泥封,解开底下的红绸,又摆好酒杯,斟满了,才再度抬头,比了个“请”的手势,但笑不语。 猜不透应常六究竟要卖什么药,谢征轻轻蹙眉,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明月高悬,遥遥能望见对面南塔下的两排花树。 湖面上凉爽的潮湿迎面扑来,应常六舒惬地眯起眼,对月举起酒杯。 “此时此刻,真该吟诗一首,”他一口将酒水饮尽,咂咂嘴,“可惜,我肚子里没几分墨水,就不献丑了。” “不过话说回来,吟诗我不行,说书可是一等一的。” 应常六转过那双桃花眼,微微笑道,“我这儿有一个无趣的故事,谢道友可要听否” 这大概就是他把自己找出来的原因了。 谢征没有作声,任他分说。 好在应常六本就不需要捧场,要的只是一个听众,眼前这位就很好。 他重新斟满一杯酒,仰起脸,视线逐渐迷离,仿佛陷入遥远而陌生的回忆中去。 “从哪里说起好呢”他喃喃道,“好吧,故事发生在一个,和今晚极为相似的月夜。只不过那天月亮被砍去了半边,不算亮,正可谓是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杀人夜。 明涞常氏被一夜灭门,鲜血泼满了庭院的每一寸地,渗入泥中,沦为花肥。 要问常氏何许人也一个名声不大不小的修真世家。 放眼氏族颇多的明涞,常氏真算不得什么厉害存在,全家修为最高的老祖,也不过筑基期,停在筑基巅峰许多年,不得寸进。 像这样的小门小户,当地就有个差不多的,姓徐。 两家针锋相对、抢夺资源、比拼子女门生,也并非一两日,早就为鸡毛蒜皮的事结下了梁子。 道修长生久视,日子长了,鸡毛蒜皮多了,就不止是梁子了。 而是怨。 常氏在当地年岁较久,徐家则是后来的氏族,这些争端中,总是徐家吃亏更多。 看上去,似乎是常氏略占上风,奈何,徐家有个十分争气的儿子。 三灵根的天资,入仙门毫无问题,再加上从小发掘,顺遂地拜入一位结丹老祖座下。 反观常氏呢子女加起来有六人,却个个不顶用,尤其最小的那个,从小顽皮得很,要人逼半天才肯打坐修炼半个时辰。上头哥哥姐姐又宠着,磋磨到十一岁,才勉勉强强迈入练气二阶。 比起天资不足但足够勤勉的亲人,活脱脱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然而,苍天无眼。”应常六嗤笑道,“常氏上下,唯一活下来的,偏偏就是那个废物。” “该怎么称呼他呢”他晃着酒杯,低下头,眼底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清液,“他有三位哥哥,两位姐姐,是常氏第六子就叫他常六好了。” 常氏的灭顶之灾,自然来自死对头的徐家。 那段时日,两家又一次因利益起了冲突,正好徐家嫡子回家拜访,还稍带了他的那名师父。 结丹修士何曾将一小小氏族放在眼里最高修为不过筑基,挥挥手的事情。 所以,他就挥了挥手,一夜灭了常氏。 只有被打晕塞在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