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来啊!”
乐施不忍看她,掰开麻大娘拽住自己的手,关了门。
去年征兵的时候,周麻三和仇海宁都被强制征召入伍,至今杳无音讯。
麻婆子知道儿子被征了徭役,当晚就过去了,麻大娘在爹爹被带走时得了失心疯,自那以后就整日疯疯癫癫的,直到现在还认不得人呢。
可怜麻大娘一辈子没出过羡北,没识过一个字,前月在一夜之间没了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婆婆,又没了顶梁柱的丈夫,如今连与闺女无差的儿媳也要被带走了。
官吏在挨家挨户的打着门板,直把门板打的哐哐响。
原本是只征壮年男子的,但是仗打到现在,再征兵的时候,也不问家中有没有能上战场的人,总之先带了去,别管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总有能用上的地方。
月色下的小乡村嘈杂不堪,水滩里的青蛙被吓跑了,村子里全无宁静。远处的大娘哭喊的声音还能听见,乐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村落,跟着离开了。
去跟汕姜人打仗,再回来时也不知这个村子还能剩几个人。
汕姜曾经是大宣南面的一个小部落,因为坐落在广阳江下游末端,与大宣接壤,受了荫庇,所以多年来与大宣商业往来倒是频繁。
本来一直相安无事,但据说曾有一任首领读了从大宣传过去的书卷,阅后大为震惊,从此迷上了大宣甯族的文化。
不仅学甯文,写甯字,改甯制,着甯服,还给自己取了甯族的姓名,还要求全部落同自己一样改学甯族文化。
从那以后,汕姜族人就走上了甯化的道路,几代都不曾更改。
此后汕姜又遇几任雄才大略之主,吞并了周围部落,成长为了西南顶强盛的国家。
自前任汕姜首领称王以后,汕姜又多次东征,如今早已成为了连大宣都望之生畏的庞然大物。
汕姜现任首领名叫渡鸿,膝下育有三子,长子渡图之,次子渡念之,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渡望之。
观其姓名便知,其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带兵攻过来的将领便是长子渡图之。
据传,渡图之幼年时曾化身甯族男子来到大宣,从师于一位山林隐士习读兵书,学成归乡后又跟随渡鸿征战四方,屡战屡胜,如今俨然成了汕姜的常胜将军。
当然,这一切与乐施是无关的,就是再缺兵的朝廷,也不会让一群女人冲上去给蛮人送死。
这女人入了军中,又怎么打得过汕姜那群男人呢,多是连战死沙场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后方被羞辱了,更不要提一个才一十有三的小姑娘。
甚至听他们说,军中要是没了粮食,是会吃女人的。
只是有的人家实在出不了男人,才会让老弱妇孺跟着上战场。
周家便是如此,家里男丁多些的还出的起,但自从周硬走后,周家只剩周麻三一个男人,周麻三又被征走了,再来征兵,就只能出个女人了。
明知如此,乐施还是自荐跟着入了伍。
一是为报这些年周家的收养之恩,二是麻大娘虽比周爹爹年轻了些,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若是进了军队,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自己跟着爹爹杀了五年的猪,总比麻大娘多些力气,最后也许能保住尸骨吧。
家里终究只剩了麻大娘一个人,不过好歹还会吃会睡,给她存些钱财,托剩下的乡亲们照顾照顾,大概还能多活些时日吧。
天还未亮,夜里的凉风吹过树梢,飒飒声响和着黑漆漆的树影,好似鬼魅般目送这群将死之人,一群人安静地走,不知自己前路如何。
又一阵风吹拂过来,乐施打了个冷颤,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远处的山依旧匍匐在黑暗中,冷眼看着他们。
无边的恐慌感袭来,乐施抱紧自己,但是那种冷意无法抵抗,无法驱散,就像冬天的凌晨,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她望着山,身体越来越冷。
土匪还在山上呢。
她要是死在这里,就没办法给父亲报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