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在,这里。”珇实马上起身,迎上去,“人,人怎么样了。”
护士报了一叠材料,站在门口,“你等一等,郑主任要出来和你说点事。”
珇实站在那儿,心跳血压飙升,他觉得自己正在接受一场审判。
里头很快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眼镜,头发稀疏,深吸一口气,开口:“结果不太好,血运太差,碎骨太多,我们试着接了所有的血管,显微镜下看不到一点血流的样子,只能说尽力了。”
“那,那手指……”
“所以我出来和你说一下,无名指和中指最上面那截肯定保不住,没办法接活,实在被砸得太烂了,都成肉泥了。”
他摇摇头,“我们帮你都试过了,没办法。”
“中指第二个骨节那儿我找了两根还算完整的血管接上了,能不能活不好说,”郑主任拿过一张新的知情同意书,“了解清楚了就在上面签个字,人没问题,生命体征平稳,就是出来以后记得多关心一下精神状态。”
珇实都不太记得自己怎么签的字,怎么接的人,等他真正冷静下来已经在病房里了,垂着头坐在床边,丰依的左手包了层厚厚的纱布,人还没清醒,还睡在那儿。
张鹏父子留了个电话先走了,说是要向厂里汇报,之后的事怎么说还不定。
两个人年轻人,本来就是漂泊异乡的打工人,这会一个雷炸在这,真是有点不知所措。
“水……渴……”
丰依迷迷糊糊地,眼睛还没睁开,喉咙干得和火烧火一样,珇实看了看时间,推出来才5个小时,医生说得平躺8小时才行。
他找了张纸,沾湿了在丰依嘴上润了润,“依依,现在还不能喝,得等晚点。”
麻药的劲还没过,丰依只觉得浑身无力,神志不清,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
珇实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不断振动的手机,屏幕显示了一个号码的备注——奶奶。
奶奶坐在昏暗的家里,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神不宁,都晚上8点了,依依也没打来电话,刚刚打了三个电话丰依也没接,这让她有些心急,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还好第四个电话接通了,奶奶舒了一口气,“依依啊,今天工作很忙嘛?”
“奶奶。”
奶奶疑惑了一下,“珇实?”
珇实努力保持平静,“是我,依依今天和我一起装修店,太累了,今天早睡了。”
奶奶嗯了一声,“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你们两个在外面可要小心点,别太累了,钱够不够啊?奶奶这里还有点,如果缺,我给你们补上。”
“不用了,我们自己存了的,您自己身体怎么样,最近温差大,您可注意点啊……”
珇实拉了点家常,也算是把奶奶糊弄过去了,他不敢和这个老太太说,要是知道自家孙女这会缺了两个指节,他都怕老太太受不住。
病房里滴滴的机器声不止,珇实坐在一边,也不敢闭眼,可干坐着又实在难受,拆了块新毛巾,打湿了给丰依擦了擦脸。
才坐下,又接了张鹏的电话,“喂,我,张鹏。我刚刚和车间周主任汇报了这个事,他说厂里会研讨怎么处理丰依的事情,让你们不要着急,先安心养病,等人醒了,和我们说一下,领导过来看看她。”
张鹏挂得匆忙,才说完就挂了电话。这会他和他爹还有周主任在一块,照着刚才三人研究出来的话术先把人稳住。
三人紧张地盯着门口,直到艾黎拿着丰依的工伤保险购买回执进来,才都舒了口气。
张鹏挥了挥手,让她出去,又给其他两人发了支烟,三个人叼得默契。
张鹏父子手还在发抖,周主任则在愁怎么和厂长交代,“这事,最好能压下来,市里领导来检查当天出了安全事故,这不是打我们和他们的脸吗。”
周严吐了一口烟圈,“反正买了工伤保险,我们私底下偷偷把流程走了,就说这钱是厂里赔给她的,把她赶走,不能让这件事被上面领导知道。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这怎么瞒得住啊。”张大深吸一口烟气,胸口的心脏还在狂跳。
可周严这会是狠下心来决定瞒着,他现在在晋升的节骨眼上,副总经理的位置谁不眼馋。等他升上去,这回的事故直接由他再回头签字,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
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对着张鹏父子俩说:“稳住你们车间的人,等这事过去,我给你们两个都提职。”
张鹏父子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们仨第二天带了个果篮去看了刚醒来的丰依,女孩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绝望。
周严带上伤感的面具,字字句句都是惋惜,夸下海口说一定负责到底;张鹏父子也在周严背后一直点头,仨人先把医药费垫了一点,让丰依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