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什么美色没见过,何至于此。
云若站在他面前,朝他眨眨眼。
他无动于衷。
她带些讨好意味一笑。
他冷漠视之。
她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
他觉得有些无趣甚至打了呵欠。
直到她脸上有些微微窘迫,再次抬眸时,清亮如琥珀般的左眸蒙上淡淡雾气。
薄雾凝露,欲落未落。
她想把眼泪逼回去,泪珠却越结越大,仿佛在嘲笑她的失败。
她朱唇紧抿,不知在坚持什么,憋着股劲,一语不发。
左眼已经红了。
郑思如有些恍惚,他在做什么?他在刻意和她较劲么?
然后,惹她大庭广众下憋不住泪?
他想起很久很久前的一件事。
真的是很久很久前,久到天界还没柳宜均,久到他还能被尊称一句郑仙君。
师姐用云彩和月光做了个莲花形小花灯,给他当生辰礼物。
他那时极爱酒,有日饮太多,睡了整一年,醒来发现小花灯被他压在肩膀下,碎成小云片,月光也都零星飞走。
师姐来找他,好死不死瞧见了花灯凄惨的尸体,当时就气哭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神情。
师姐说了半天“你”,最终什么话也没憋出来。
一张玉颜涨得通红,不知窘的还是气的。
大概忍着不想哭时却哭出来,是一件让人很丢脸的事。
他没见师姐情绪波动这么大过,何况那花灯也不是什么难做之物。
师姐为何会这样?
“别哭了,不就是个花灯么,我做个赔给你就是,再说,我也是无意的。”
——他那时好像是这样说的。
师姐冷冷一笑,说:“随你吧。”而后,御剑离去。
此后二人冷战五年。
那一双眼和一滴泪重叠,晕开难言的酸涩苦痛。
郑思如想回去掐死自己。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
“如官,如官?”
神识中忽然有南国口音的呼唤,带着担忧。
郑思如回神,见云若抬眸看他,“我使了小小的忆情术,你没事吧?”
她眼里哪还有泪。
郑思如渐从那情绪中抽离,沉默不语回到位置上。
玉姬有些尴尬,安慰云若:“你这一套下来很厉害,都能跨境使幻术了,让他先缓缓吧。”
课后,前堂只余二人。
云若今日也没心思读书,见郑思如沉默的样子,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她悄悄挪到他身边,他却毫无反应。
她方要轻扯他衣袖,却见他左边脸庞上隐隐泛着赤色暗纹。
若隐若现,形似符咒,仿若压在血肉中。
她没能力主动神识通话,也不大敢再用力些扯衣袖,只能在一旁干坐着。
他忽然转过头看她,漂亮的眸眼竟成了血红色。
云若被吓一跳,再睁眼后,眼前人又模样如初,仿佛赤色符咒、一双红瞳皆是错觉。
从未存在。
郑思如开口,语气依旧是那般无谓。
“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离开?”
“嗯。”语气笃定,“有要事。”
“那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不知,但尽快。”
云若有些失落,修仙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权过问,只是聚散皆匆匆,欢愉都似梦中,每人都如浮萍随潮水浮动。
似乎什么也抓不住。
“你放心,我一定回来。回来后,我会治好你的耳朵、你的喉咙、你的眼睛。”
郑思如看出她的难过,大着胆子轻轻抚了抚她额边发。
“我还会给你带回一只小花灯。”
*
云若修炼进度很快,不到半年,已成功从锻体境迈入悟心境,超过大半师姐师兄。
在大家看来,她积极向上地活着,像一朵顽强的向阳花。
可她偶尔也会郁闷,郑思如已经离开半年了。
修仙路上遇见的这些人,似乎只是她人生中匆匆过客。
也许只有努力修炼,才留得住时光。
她更卖力修炼。
一日晚上,她即将入睡时,沉寂三年的玉简亮了。
她猛地睁开眼,从枕下拿出被摩挲得发亮的玉简。
很快,神识中,她听到了那威严却又淡含关怀的声音。
“小若,在么?”
云若没来得及回应,又听他道:
“小若,炼制鬼王的幕后主使,也许已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