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松松散散地从发绳里偷溜出来,被打湿的发尾留恋地紧贴着的颈部和侧脸。她叫了他一声,他对上她的眼睛,才发现那双看习惯了的眸子好像也被温泉的暖意熏的湿漉漉的,温软的眼神漾着暖暖的水意,连根根分明的睫毛都温柔地黏在一起,如同温顺的鹿,跟平时可真是太不一样。
——平时是什么样?平时就是一副聪明又骄傲的小大人样,似乎永远站在约定俗成的对立面,全副武装。
安娜冲他笑了笑,唇红齿白的,让泽北荣治仿佛看到了一颗桃子,粉嘟嘟水灵灵的。
“我想去打乒乓球,”安娜做出挥拍的姿势,“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我回房间了。”
“好,那我玩一会再回去。”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我已经拜托藤村把晚饭送到房间里了,饿了的话你先吃,不用等我。”
泽北满不在乎地转身回房间,“谁要等你……我会一个人全部吃光的。”
“你敢!”
“那就试试看吧。”
安娜冲着走远的泽北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发出警告,可是效果甚微。
结果,这鹤田安娜口中的“一会”可让饿着肚子又口嫌体正直的泽北荣治好等。
桌上已经摆了一堆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可泽北荣治没法这么自顾自地动筷子。肚子饿得只剩一层皮了,一遍又一遍看时钟,时针分针乖巧地交叠着,不紧不慢地指向六点三十二分。于是泽北荣治不得不从沙发上挪起来,去旅馆的娱乐区找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的鹤田安娜。
鹤田安娜刚刚放下乒乓球拍,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可惜所剩不多的体力让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她随手拢了一下从头绳里散出来的发,又抬手摸了摸运动过后热腾腾的脸,咂咂嘴,想喝冰牛奶。
藤村亮恰好递过来一瓶,鹤田安娜抬手去接。不凑巧的是,她掀开瓶口的锡箔纸时被割伤了手指。藤村亮丢下球拍,风驰电掣地拿来了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的手,给流血的伤口消了毒后,仔细地给她贴上了OK绷。
动作轻柔得,像在修补他自己不小心从胸腔掉出来的、受了伤的心脏。
那道伤疤也生生割进了站在不远处的泽北荣治的眼神里。
被握在鹤田安娜手心里一口没动的冰牛奶,变成了淋在他心头上馊掉的葡萄酒,颜色红得像她指尖滴下来的血珠,却又酸又涩——不爽……真的超级不爽。他意识到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球场以外的地方有这么纤细敏感,以至于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同龄的男生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敌意,因为他感知到这个男生跟安娜的关系不那么简单,从他自然而然就拍落了安娜肩头的雪花就能看出了的,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站在安娜身旁,那个男生搞不好还会更亲昵地伸手拂去安娜头发上的雪。现在,敌意被确定。这家伙……根本就是对安娜有着昭然若揭的歪心思!可安娜怎么如同智商掉线一般,仿佛没察觉到那个歪心思,任由他像捧着一朵花似的捧着她的手,给她上药。
火大。这两个人简直叫人火大!
越积越厚的愤懑刺激了食欲,泽北荣治果真风卷云残,一个人干掉了两人份的晚餐。
不明所以的鹤田安娜回到房间后看到满桌狼藉后哭笑不得。她叫了两声泽北的名字,生闷气的少年窝在沙发上看杂志,一声不吭。她只好拿起房间的内线电话,拨打了前台的号码,让人来把碗筷收拾回去,顺便再送一份泡面过来。挂了电话后,她一只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雪,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没规律的节拍。指尖上有伤口,每敲一下就有一点点疼。
敲打了大约一首歌的时间,安娜打破沉默,“说说看吧,为什么生气。”
泽北依旧不理不睬。他突然很讨厌她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这算什么?真的这么了解他?太自以为是了……既然这么了解他为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呢?他放下杂志,走到落地窗跟前,刷一下把窗帘给拉上了,然后转身倒上床,扯过被子蒙住头。
安娜愣了愣。
“你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啊!”她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到底是为什么?”
泽北翻了个身,还是不理她。
安娜耐着性子走到他床边,扯着被角继续开口,“你这样不说出来,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的情况很糟糕,我们可是来旅行的,不是来闹别扭的。”
可是得到的依旧是可怕的沉默。
安娜终于生气了。对她来说,不言不语的冷暴力比激烈的争吵要令她更容易失去理智以至于爆发。她不管不顾地爬到床上,一把扯下他的被子。于是她满意地看到泽北一下子坐起来,怒目而视。
“你干嘛!没看到我要睡觉了吗!”
“原来没有变哑巴嘛。如果听力也没问题的话麻烦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现在要睡觉了!”
“我没打算跟你吵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