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啊。最近那次想起他,是上个星期作业特别多她不得不熬夜写完的周四晚上,她在一屋子廉价的速溶咖啡味道中扭动着酸疼的颈肩,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没有点缀着星子的沉沉夜幕里悬挂着一轮细瘦的月,这时候她会想一想大洋那头的泽北荣治——他由于颠倒的时差于是没有办法跟现在的自己欣赏到同一片皎洁的月色,有点遗憾。
安娜把两只手伸出来对着那轮不饱满的月亮比划成一个框,用眼睛的5.76亿像素记录下来,假装大脑正在滋啦滋啦地发送千奇百怪的脑电波,漂洋过海地传送到那一头的那个高大的日本少年那里,让他在白昼也能共享这片静谧的无暇月色。
通讯尚未发达到一日千里的年代,想要联系上那个异国他乡的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电话正在渐渐替代慢速度的书信而成了最理直气壮的远距离交流方式,但是跨洋电话费贵得令人咋舌,知道自己负担不起鹤田安娜,兼职之余偶尔路过自动贩卖机都想蹲下身来看看有没有滚到机器角落里的硬币,侥幸的心理让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卑微。
想联系他,但是又怕打扰他。——矛盾的心情跟现在来着例假却十分想要吃冰淇淋,一样。
泽北荣治离开的第一月整,第一场秋雨刷拉拉地落了下来,席卷了一部分一直气焰嚣张的气温。就在那天,鹤田安娜收到了一封明信片。没有配置邮箱的单身公寓,小小的一片卡纸塞在门缝底下,她打开门之后险些没注意就踩了上去。
明信片来自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三大城市芝加哥,上头用不算漂亮的却又让安娜十分熟悉的笔迹,认真地把她的住址和名字用生涩的英文字母组合起来,字里行间满是笨拙,像个小心翼翼的小屁孩儿在给心爱的女生写情书。
不过明信片上除了收信信息其他的什么都没写。大约泽北荣治也不知道要给她写些什么吧,距离远了仿佛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微妙的尴尬在明信片上大片的空白处透得一清二楚……不过他本身也是那种不擅长跟别人说些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的人,也可能是忙着入学忙着打篮球所以没时间写?
……鹤田安娜对自己帮泽北荣治找借口的举动感到无理取闹又十分好笑。
“真是个白痴!”她把明信片好好地加进日记本里,滚进被窝里,“真是个白痴啊……我。”怎么能因为收到了一张一句留言都没写的明信片,就高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