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芸殿,申时。
芸殿是北冥皇帝淳衡批阅奏折的宫殿。一般来说,皇帝下朝后便就是去芸殿办公,宫内的和宫外的若是要召见,也都在芸殿。
淳勉就是得了他父皇的召见,在申时赶往芸殿。
“昨夜休息得可好?”皇帝看着跪拜在殿前的儿子,他问了一句关心的话。
淳勉还不知道他父皇叫他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可当他听见这一句关心时,哪怕知道这可能父亲随口的一句开场白,他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一阵暖意。带着十足的敬畏,他回答说:“回父皇,儿臣休息得很好。”
皇帝看太子面带浅笑,他嘴角也牵扯了一下,似是也笑了。不过转瞬,他的笑里便就夹杂上了讥讽。他毫不留情面,甚至是把话说得格外难听,对着正尊敬自己的儿子便是一通羞辱说:“朕看你是休息得不错,连你表妹都接到了东宫。不知你佳人在侧,昨夜过得可是快活?”
淳勉惊愕抬头,他看着皇帝嘲讽的面容,他立马解释:“父皇,儿臣与表妹没有私情,更未有私通!您不能这样说我,也不能这样说她!”
“哦,那要怎么说?”皇帝语气上扬,仿佛是在看戏。他悠哉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余光很是轻蔑地瞥向淳勉,问:“太子殿下又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前天下朝后他有单独找淳勉谈过有关于姜氏的事情,没曾想,这是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淳勉知道皇帝此刻的怒意到底是为何,他也明白他是顶风作案。思绪翻转,他忍着无奈,坚持说:“淳悦说她想找一个伴读,所以就找了表妹。又因着她那边还没收拾出屋子,故而就先在东宫住两天。儿臣保证,此事与姜氏无关!”
皇帝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的人在讲无关的话似的,他冷漠地对待淳勉的回应,并冷静地说:“你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不把朕的话当一回事。”他的眼神逐渐尖锐,并言语犀利地讲:“你前天在朕这里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出了宣政殿就让吉子出宫找你表妹,直至深夜才回宫。你以为,你做得很天衣无缝吗?”似是想起什么似地,他又提出一句反问:“是靖王向朕讨要姜文雅惹你们急了,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淳勉随即否认,且辩说:“这一切与靖王无关,与姜氏也无关!父皇,儿臣用性命保证!”
一声冷哼,皇帝嘲讽殿前的儿子。“别演戏了,太子!”他厉声大喝,“将姜文雅连夜配于他人的主意是你出的,对吧。你的母后在召见完你之后,很快,她身边的老奴婢董娥就出宫了。她出宫做什么?送消息吧。当天夜里,她刚从丞相府离开,姜文雅就被拖出去了。”
故事在皇帝的嘴里说了个完整,淳勉心中透凉,他明白整件事情自始至终都在他父皇的掌握之中。对于姜氏,他无话可说,可对于他自己,他只是想保护想要保护的无辜之人。“父皇,儿臣有错,不该容忍姜氏掺杂皇宫之事。”事到如今,他只有认错。
重重磕下一头,他祈求皇帝原谅,并想把所有罪责都拦在自己身上。“当母后与我提及之时,我应该阻止的。是儿臣没有做到东宫之位应该做到的品德,一切罪责因儿臣而起,儿臣愿意受罚。”
“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心里万分内疚,恨不得用自己的受罚来换他人的平安?”皇帝没有同情他,也不认可他。他依旧像是个旁观者,或是说故事的人,看着急切认错的太子,毫无情感地反问他这些。
淳勉叩首看地,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因为他知他无论说什么都错。
太子的不回应似乎是点燃了皇帝心头的怒火。他站起身,大步走到淳勉的面前,弯腰看着这位臣服于他的儿子,他继续发问:“当朕说不同意靖王的赐婚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害人了?所以,你就去叫吉子赶快把人找回来。你把她接到东宫,是因为你想弥补过错。你是不是以为你做了大善人?你觉得你解救了她?你有仁善之心,你是仁德的储君,对吧。”
“儿臣……从不敢……”淳勉的心思被皇帝摸了个透彻,他颤抖地想要辩解。
可皇帝似乎不想听。他雷霆大怒,一脚踢翻跪着的太子,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并全盘否定道:“你错了!你不是仁善仁德,你就是伪善!”
淳勉朝天一摔,他仰面看着愤怒的父亲,心口发堵。“不……儿臣不是伪善!”他不愿被父亲这般否定,他有他的治国理念,他们父子只是不同罢了!
“利用就是利用,不要把你利用表妹为自己稳固东宫权势的私心说得那么漂亮。”皇帝站在淳勉的跟前,他低头俯看他,目光轻蔑。“不要不承认你和姜氏的关系,也不要为姜氏和你自己开脱。因为,姜氏依附于东宫,甚至是依附于皇权!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背后就是姜氏,而靖王的背后是赵氏。你身为东宫太子,不单单眼睁睁地看着权臣扰乱朝纲和后宫,还要帮着作为靠山一起斗。你说!你是不是愚蠢!”
皇帝的指责句句都砸在淳勉的心口上,他那堵着的胸口翻滚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