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临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对劲。
去年她也曾一度压力太大,导致精神混乱萎靡不振,但这些外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韩书临就不一样了,他好像一直在痛苦着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明明之前在老家小镇上他还是很快乐自在的状态。
他现在就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念之。”韩书临低低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含着颤抖,眼中逐渐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我好恨我自己。”
唐念之心中一震,立马就确认韩书临这是患上了抑郁症。
从前那个给予学生无限希望与温暖的老师,此刻居然是这样的脆弱。
唐念之眼眶泛酸:“老师,有我在,我可以陪着你的,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这些话都是七年前,韩书临对她说过的。
十五岁的少女从学校被召回被困在偏僻落后的山村中,身旁是饱受身体病痛折磨的体弱母亲,姥爷舅舅都默默选择独善其身不闻不问。
那是早春山里一直下着密密麻麻的春雨,不管是山路还是田埂小径都是一样的崎岖滑腻,唐母这种土生土长的人都因为脚滑不慎跌伤脑袋,可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进山支教的韩书临穿着简陋的蓑衣就赶到了唐念之阴湿昏暗的家里。
唐念之当时身上还穿着最为厚实的校服外套,弯着腰在矮小的厨房给母亲煮菜粥。
她家里的调味料少得可怜,因此省去了做菜这一步,从菜地里扯上来的新鲜蔬菜切碎放进铁锅里,再加几滴油和盐就是一天的伙食。
少女对这个忽然闯进来的男人习惯性地警惕着,发现他是在学校很认可自己学习天分的年轻老师。
“老师你怎么来了?!”
唐念之那一刻很开心,她觉得自己退学后,起码能有个和老师好好告别的机会。
“唐念之,你得回学校读书,你这样的人,就该去读书。”23岁的韩书临认真地看着麻木失落的少女,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有老师陪着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韩书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们村里,第二天他和校长去了村长家里,谈了很久后又去了姥爷家。
为了减少姥爷对接回伤病女儿经济上的顾虑,书生意气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将自己所有的存款都掏了出来。
唐念之那时候还小,很多事都混混沌沌插不上手,韩书临资助她家这件事还是后来她上了大学,回高中母校看望校长时才知道。
多年过去,那笔钱的数额在今天的唐念之眼中也许再也算不上太多,可当时就是因为这笔钱,两个舅舅才松口答应将自己唯一的亲姊妹接回到家里照顾。
韩书临闻言愣了愣,过了会儿他似乎也想起了多年前那场昏暗潮湿的见面,当时惶恐不安的小女孩如今过得很好,就像一朵挺过了狂风暴雨随后肆意生长的玫瑰。
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溃散,韩书临低下头看向唐念之,后者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轻轻地抱住了他以示安慰。
韩书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更大的力道将唐念之抱住,上半身拱起将脑袋埋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不一会儿唐念之就感到自己肩膀那块的衣料被泪水浸湿。
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抬起手轻轻地在韩书临背后拍着。
韩书临默默地发泄完心底压抑着的情绪后,再和唐念之分开时只有眼睛周围还红着,他毕竟比唐念之年长八岁,现在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么大个人……”
唐念之:“老师您别这样说,我现在明白了,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难处。”
韩书临欣慰叹道:“念之也长大了。”
“不长大就背不了银行的贷款啊,我更喜欢长大成年。”唐念之主动活络着气氛,然后道,“老师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了,你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你说出来心里应该会更好受些。”
韩书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手揉了揉唐念之的脑袋:“有些事太龌龊,不想脏了你的耳朵。念之,你和我说说你在学校的事吧。”
“好啊。”
唐念之的大学生涯在宿舍的时间占比太少,在外忙忙碌碌,怎么样都有不少的经历讲给韩书临听。
她挑着一些韩书临不知道的事,坐在公共座椅上慢慢地韩书临讲述着。
春风徐徐清旷怡人的下午,两人并坐在一起,大多数时候开口讲话的都是唐念之,韩书临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唐念之在其他人面前从来都不是这么多话的人,祁铮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的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