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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个儿子懦弱无能,见到朕只会哭哭啼啼,让朕怎么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主子,逸王也是一片孝心,不光逸王,就连奴才看着主子,都忍不住想哭……主子,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穿着总领太监服饰的老人家用袖子抹起了眼泪,他的年纪比姚肃锦还要大些,已然有些老态龙钟,可一颗心依旧扑在自己主子身上。
“主子,昨夜他们已经将方御医请回来了,这次说什么您也得见一见,就让方御医为您请下脉,不妨碍主子修仙,奴才问过尹真人,说汤药无碍于丹药的效果,两者不相冲……”
“你觉得徐卿他们说的在理吗?”
“奴才不懂那些,奴才只知道主子得吃药,得吃饭,病才能好……”
“其实朕昨夜已经见过方御医了,难为他有心了,知道朕病重就守在京城附近,朕着人请了几天就将人带来了皇宫,不然恐怕朕都没机会吃到他的药了……”
“方御医开了药方了,就在黄恒手里,你去要过来,煎来我喝……现在才喝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主子!”听到皇帝肯吃药,那老太监惊喜地叫道,老泪纵横,沿着脸上的皱褶流淌。
“怎么不能好,一定能好,方御医在外面都被人称为神医,只要主子照着他的药方喝,一定很快就痊愈了,百姓还等着主子给他们做主呢,吴大人不是说了吗,主子是英明的,千百年来再没有比主子更聪明睿智的君王了,只要主子身体好起来,一切都会跟着好起来的……”
在老太监喋喋不休的声音里,皇帝感动又无奈地说:“好了,快去吧。”
“好、好!奴才马上就给主子把药煎好,端来!”
等服侍他的老太监开心地跌跌撞撞离开寝室,我才走进去,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
我随手翻开一摞奏章中最上面的那份——那是用鲜血写就的万言书,我又往下翻了几份,全部都是血书谏言。
看来这个王朝不会灭亡,它还有着不少忠臣良臣。
这些泣血谏言将这位应天帝的一生梳理了一遍,他们也不都是在挑君王的错,不少人肯定了应天帝前半生的功绩,为这位帝王的智慧所折服,他们告诉应天帝,现在还为时不晚,只要他拿出当年的那份决心,振作起来,重整朝纲,一定能拨乱反正,四海升平。
他听进去了,所以他才想要请回医生,想开始吃药……
可是已经晚了,他的生命已然是风中残烛。
不多时传来了老人的呼噜声,他透支了身体,在群臣如同打了鸡血的鼓励之下,振奋了片刻,此刻累得睡着了。
我忽然知道我该用何种方式劝他了,将手附在他额上,入了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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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兄弟?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我们说到哪里了?”
姚肃锦从酒肆的桌上醒过来,他还是穿着那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年龄一如我们初相识时年少。
“今日你就一个人吗?你兄长呢?”
孤男寡女单独约会,在那个时代是伤风败俗之事,但好在我穿的也是男装。
“我兄长今日去参加科考了,姚兄忘了?今日是科考的日子啊,对了,姚兄你怎么没去参加科考呢?”
“哦……原来如此,是我忘记了,原来已经是三年后了,我以为还是和银练兄相识那一年。那一年我错过考试……家中传来消息,说族中长辈要开祠堂,上告祖宗后就将我娘亲沉塘……”
我不禁面露惊色,他反倒时过境迁,平静叙述:
“我娘亲已年近四十,他们竟还能编造出通奸如此荒谬的谣言,幸好他们的目的只是阻止我考科举,否则恐怕当我赶到时,我娘亲已经含冤而去了……”
“我娘亲一辈子受苦,她也不指望我能带她改命,只盼着她儿子能熬出头,不要像她一样再过苦日子……”
“她这一生吃尽了苦楚,早年被买来作为主母的陪嫁丫头进了府,我父亲却醉酒后占有了她,如此才有了我。我是家中的庶出,在我十三岁前,我娘亲在家中连个名分都没有,做着杂役的粗活,我十四岁时,需入族谱,她才被人想起,终于做了妾室,可父亲却在不久之后因病去世……”
“遭主母驱赶,我们搬到了郊外的土房里自生自灭……”
“这次中伤我娘亲的就是家中的嫡子,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上私塾比我早得多,天资却不如我,眼见着我得名师指点,又接连考过乡试、会试,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所以才如此狠毒,拿我娘亲要挟我放弃殿试……”
“姚兄真是命运多舛,自强不息,那你为什么今年不考了呢?你可以把娘亲接出来,带她一起上京。”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娘亲一心为我,为了不阻我的前程,沉塘之事不久,就悬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