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红的耳朵,忍不住又轻笑出声,“不过,冯少将军据说虽然年岁不大,却随父征战沙场数年,怎么这么容易脸红的?定力这么差,若是遇上美人计,那你岂不要一败涂地了?”
“你……你胡说什么!”冯紫英脸色一僵,刚刚恢复正常的耳朵迅速又涨得通红,回头想训她几句,却见她正促狭地看着自己,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是他从未见过的活泼俏皮。
心里堵着的怨气立刻泄了一多半。
冯紫英恨恨瞪了她一眼:“我的定力若是不好,你早吃了大亏了!你啊!就是仗着我……仗着我……”
他说了半天,却是又说不下去了,只勉强收回满肚子的话,气哼哼地又瞪她一眼,转身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迎春好笑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茶馆里的人此时却还不算多,只是迎春也不急。
两人在临窗的座位上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茶,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茶馆里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别急。”见迎春不时看看窗外,冯紫英猜测着她的心思,宽慰道,“这里的人多半是吃饱了无事的闲人,来喝茶也没甚目的,因此谈天说地的也没个定数,估计还得再等一阵。”
“我知道。”迎春点头,给自己添了杯茶,看他杯中也快喝完了,便随手也给他倒了一杯,“不过,这次你大约是要猜错了。”
“何以见得?”冯紫英看她居然主动给自己添茶,颇有些受宠若惊,抬手正要说话,却听得她后半句话,于是有些意外问。
“若是放在平时,你说的自然不错,闲时喝茶聊天么,哪有明确了主题的,又不是开会议事。不过今天可不一样。你想啊,背后下手要害我和曾四娘、空明大师等人的,既然布了这样的局,花了这般心思,怎么会甘心只让流言在赶早市的那些贩夫走卒中流传?”
“言之有理。”冯紫英点头,对方这么来势汹汹,又显然心急得很,那肯定就会有后手,“不过,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千金小姐,竟也会对这些下九流的底层人也有这般了解,当真让人意外。”
“怎么?你以为我生在贾府那等人家,必定金尊玉贵,看不起旁人?”迎春好笑摇头,不无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和人皆是不同的么?况且,要说什么下九流上九流的,可不是我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发明的,那不正是你这样的男子规定的?
将人划到不同的等级里去,又给人制定了层层规矩,将人行事思想,全部框住,可到头来,竟还要瞧不起被你们这些规矩所束缚了的受害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冯紫英戏谑反问,显然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我那是上寺里烧香,自然不同一般情况。”迎春毫不心虚地看回去。
“是,贾二姑娘说的极是。”冯紫英也没真想惹她生气,忙举手笑道,“不过,二姑娘这话可也是冤枉了我了。我不光不是制定那些规矩的人,细说起来,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的。”
“你?受害者?”迎春差点没忍住呵呵他一脸。
“想来你也听闻过我的一些经历,其实我虽然自幼在军中长大,却并非贪恋沙场之人。只不过我父亲征战多年,虽然立功不少,却也树敌无数,他只我一个独子,为我安全,也为历练,只能将我放在身边抚养。”
冯紫英说着,耸耸肩膀,虽似诉苦,语气却并不凄惨,倒似是在调侃旁人一般。
“所以我自小时会走路,便会举枪,能说话,便须练兵。风雨无阻,从无例外。你说的那些立规矩的书生秀才,纨绔世子们在家里念书习字时,我可能正在野外行军。你说说,我算不算也是你所说的,被规矩框住了的,受害者?”
“这样的不得已,人人都有吧。所谓自由,谁又真的能有?你或许人生不全由自己,可相对来说,你身为男子,又有这样的身世,已经是比我这样的闺阁女子多了不少自主的选择权了。”迎春摇头,虽然谈不上同情,但却的确是对他改观了几分,于是又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但若当真能由自己说了算,你可以不在军营长大,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你说的是,所以我也并不抱怨,只是有些唏嘘罢了。至于你说的,若我不在军营长大,也有家世束缚,哪能全由自己?”冯紫英叹了口气,却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若是当真能得自由,我倒想游历天下,随走随停,做一个闲散的画师便是。”
“画师?”迎春意外。
她以为冯紫英这种少年将军,就算是不必日日马革沙场,也必定想要浪迹江湖行侠仗义什么的。
怎么是个画师这么斯文的职业?这和他少年意气风发的形象也太不搭了吧。
“怎么?莫非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夫,根本不通文墨,也不配谈诗弄画的?”冯紫英看她惊讶得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心里只觉可爱已极,忍不住便想继续逗逗她,看她脸上更多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