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或是旁的,依旧面不改色,心里不觉佩服,“说来我也是沾光,因和姑父家里的林妹妹交好,因此厚颜住在林府里,衣食住行都和林妹妹一般,难得姑父也是慈爱,这些天待我如同亲闺女一般,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你看着可不像不好意思的,不过这也好,说明林大人的确待你如亲女。说来,林家丫头小时我也见过,她母亲走后,我也多有担忧,只是林府并无女主人,我也不好常去拜访的,今日见了你,可知林姑娘必定也是个好的,我也放心不少。”
陈夫人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又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打小也是三灾八难的病着,虽然听说在京中外祖母家教养了些时日,到底不如自家自在。我前儿还同我家老爷说起,若是林大人肯续弦,寻一个慈善的主母当家,或者也可以好好照顾林丫头,可惜了,看林大人却是并无此意。”
“嫡母当家固然是好,只是姑父日常忙碌,暂时顾不到也是无法,至于林妹妹,她这一二年来身体已经渐好,前几日还同我一道来大明寺上香,回去也并无不妥,大约是年岁大了,身体也日益康健了,夫人不必担心。”
迎春一边说着,心里忽然生出个想法。
古人其实也是有社交的,男子儿时共同读书的有同窗,一届科考的也有同科之谊。
女子其实也差不多,平民百姓家的,有一起纺织下地做农活的邻居姊妹,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规矩则要严格许多,但也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等级的大户或者世家之间,每常有宴客,也会有当家主母带着一起出席,只是女眷们总在一处,夫人们一起聊聊天,小姐们亦在一处,只是不见男子便是了,古人所谓“手帕交”,其实便是由此而来。
红楼原书中此类活动细写的不多,主要是贾母年事已高,不爱同亲戚家来往走动,但宁国府但有宴请,只要有邢、王二位夫人和王熙凤带着,三春姊妹们也可以过去赴宴,若是宁国府还有旁的姊妹,这就是个结交的机会,只是宁国府太乱,贾母才破例将她接去了荣国府住着,和贾宝玉一天到晚厮混在女儿堆里一样,都属于特例。
不知道当初林如海让林黛玉进京时,是否想到过这么细,但其实若是寻常想来,黛玉养在荣国府里,寻常若有个世家亲眷的宴请,也可以跟着两位夫人或是王熙凤同行,结交些同年龄的小姐们做了手帕交,多些个朋友闺蜜,就算没有迎春替她调理身子,也能散散心,开解不少。
可惜,如今只困在林府里,当真是形单影只了。
迎春想着自己以后若是能照计划开女医馆,又要督建义塾,恐怕要常在大明寺,黛玉一人在家,岂不孤寂。再看这陈夫人目光恳切,不过几句话便提了好几回林府,怕是和贾敏关系不错,对黛玉若是当真关心,或许刚好能帮个忙?
“自然,若是夫人果然心疼,我见了夫人也甚是觉得亲切,夫人纵是不便去林府,下月十五,我约了妹妹一道来大明寺,夫人也可以一起来,”迎春说着,就见陈夫人眼前一亮,便更加放心了几分,笑道,“咱们便在此一道喝茶吃点心,也可散散心,只怕夫人忙碌,不得空。”
“得空!我一定来。”陈夫人立刻笑道,知道迎春此举体贴,心下又是喜欢,又是惋惜,不禁道,
“我从前只听我家老爷说过,只道你是个聪慧机敏的姑娘,今日又听空明大师一顿夸赞,只觉纳罕,现见了你面,才知道果然如此,人如其名。难得你这般有胸襟,有眼界,想必医术也是不俗,只是可惜了,你若是个男子,必能建一番功业。”
“若是男子,反倒不好开这女医馆了。”迎春却是一笑,看着她认真道,“夫人过誉了,我哪有这么好呢。况且凡事有失有得,我知道夫人好意,但为人总有遗憾,有些事情若是注定没有,又何必自苦呢。”
陈夫人闻言,神色微动,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又总觉难以开口。
“夫人仁善,又如此挂念林妹妹,若能做夫人的子女,一定幸福无比。只可惜,如今世上暂且无人有此福气,夫人还是想开些吧。”迎春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道,“愁绪难解,郁结于心,总归于身体无益。”
陈夫人神情一僵,刚刚端了茶杯的手便是一抖。
静室外,冯紫英和空明大师一边说着话,正要离开,却听得杯盏摔碎的声音,两人都是心头一惊,不及多想,便快步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