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天习惯早暗,还未到饭点,天便黑压压的笼罩城市。
但没事,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华灯霓虹。
一盏盏亮起的灯,才造就了人们口中的家家户户。
唐姝妮端着汤进来时,唐满杜刚回来不久。
“爸爸。”
她将汤放下,桌上积压了一叠叠文件,她挪了地方才放下。
“妮崽崽,最近过得开心吗?”状似无意的问话,让唐姝妮楞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的抬头,眼睛亮闪闪的。
“不开心爸爸能帮我收拾那些坏蛋嘛?”
“呦,”唐满杜笑出声,带着调侃,“还有人能欺负得了我家小宝贝啊?”
唐姝妮嗔他,“怎么不能了!我也是很招人嫉妒的!”
唐满杜笑的眼角皱皱的,眼角纹一条条的,彰显着已经上了的年纪。
现下时代很奇怪,年轻的人想着把头发染白,而年老的人只会想着如何将发染黑。
唐姝妮收了笑,她盯着桌上范文复杂的文件,她感觉胸口好闷,堵着一大团棉花,吸干她的眼泪,挣扎,无能为力。然后慢慢涨大,撑爆她的胸膛。
“爸爸最近好像比从前还要忙了。”极轻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似细针落地,柳叶漂水,蓝天雾去。
“哦,”唐满杜笑着解释,“怪你哥笨,进公司几年了,有些事情还要我给他交后续,给他铺路。以后我退休,他面对那么多股东,哪应付得过来。”
“那也很久以后的事。”唐姝妮收了表情,“这么早开始让哥哥接触公司那么事务,他接受不过来的。”
她想起第一世,那样桀骜的唐西霖独自抗下所有董事会的咄咄逼人,却不允许一个人说她的不是。
唐姝妮没了表情,以为她生气了,唐满杜正要哄,被她截断,“让哥哥过早的接手公司,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如狼似虎的股东,他得接受多少压力和质疑?”
“姝儿,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唐满杜觉得今天的唐姝妮有些不对劲,笑着问。
“爸爸,别抛下我们。”
唐姝妮没再绕圈子,将话都说开。
“不是所有的死亡都能解决问题。死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他们卧薪尝胆那么多年,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收手,直到我们都死完,不然他们不可能罢休的。”
唐姝妮从大衣口袋拿出SIK,“喝完解药,无论前面有什么,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一起面对,谁也不离开谁,好不好?”
唐满杜没碰那罐晶莹美丽的药剂,而是盯着唐姝妮,久久凝视,眼底是她始终猜不透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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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最好的家应当是什么样的?是每天清晨家人一起喝的热粥,是傍晚回家一家人团坐看的电视,亦是与家人的无话不谈,袒露心扉。
她活了三辈子,本就是超乎常理的存在。难以置信不代表没人信。
她执着了三世,上天眷顾她,让她的不断重生,去弥补这一个个空洞漏风的遗憾。
她不想瞒着,也没必要瞒。
那天五十几岁过半百头发微白的大老男人眼底泪光,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听得见窗外叶片被寒冬的风吹得沙沙作响,阴沉大暗的天空飘下零星鹅毛,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压在院落的茶树上。
前两世再难再阴暗,都过去了。这一世她干干净净的开始,没有嫁给宋满目,没有再爱南阳熙,她身边那些糟糕的事都还未开始。
这一刻她说最幸福的。
没有失去,没有别离,没有背叛,没有欺骗。
“姝儿,是爸爸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本不该……承受这么多。”
只有阖家欢乐。
她只是唐家最娇贵的小公主。
窗外皑皑白雪,彼时一切正当恰好。
“我不后悔。生生世世,如今也该有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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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飞雪笼罩城市,世界素白。
唐姝妮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冷的呼出的气成雾散去。
踩在脚下的积雪淹过鞋底,一步一步,厚重的积雪深深浅浅的印沿成一条路,素白的雪在脚下“嘎吱嘎吱”的响着。
天还很早,路边清洁工人在忙着扫积雪,早餐店彼时已经开始忙碌。
宋满目车停在路边,唐姝妮鼻尖被冻的通红,敲了两下车窗,她听见车门解锁的声音,车窗被摇下,里面的人只丢了两字,“上车。”
风瑟瑟的吹,冷冷的划过脸颊,耳根子也被冻的通红,唐姝妮没再犹豫,开门坐了副驾驶。
车内很温暖,车门一关上,外面的世界被阻隔,耳边只剩下她冻的呼吸声。
“宋满目,这次请你吃完饭,我可不欠你什么的了。”唐姝妮掰着手指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