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不经世事,有时心理年龄当真未必有随便一个成人大……对,重点意指的,就是他面前这只螺。
如此和谐互利的局面,当谓之双赢。
但跟他学了段时日,罗云云对效果不是很满意。
不是对教学效果不满,而是他这个人——例如,罗云云担心她不大会用如今的笔,请他纠正一下她的姿势。怎么纠正?那当然是手把手……
啊不,他偏不。他从善如流抽了把戒尺,依言替她指正。
当然,毕竟不是熟人——熟妖,她又不是他师弟师妹什么的,他敲也只是轻敲,不疼,甚至痒。但不妨碍罗云云感觉自己遭受了重击!
罗云云不高兴,很不高兴。就想让罪魁祸首也不高兴。
好在学这么久还有点实用东西。
于是,她兴致勃勃溜去苏府的庖房物色了一波新菜色,然后踩着点摆满了一桌子。
结果,以往都能在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前赶回家的苏辰,今日没有准时回府。
罗云云等啊等,等啊等,从天明等到天暗,从不高兴等成了愤怒。
………
月上柳梢头,苏辰姗姗从鹤山赶回青州城南的府邸。
小童快鼻息似雷鸣,好半天才应门,睡眼惺忪拨动插销,一开侧门,眼睛顿时瞪得比天上月亮还圆:“咦?咦咦?公子您这么晚来?”
——他甚至不愿意用“回来”。
苏辰都默了默,瞟一眼门上额匾:“……”嗯,的确是他家。不过他不太着家,也是府中人尽皆知的。
他反手阖门,无奈笑答:“有些事耽搁了。”
“那公子您用过晚膳了吗、可需要热茶热汤……”
“不必了。”他叮嘱道,“时辰已晚,莫要惊动他人。”
门僮的瞌睡虫这当儿已全被赶跑了。他看着自家公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挠挠脑袋,后知后觉想起来,似乎自打小姐及笄礼后,大公子便格外顾家?明明以前日常十天半月不见人影,更别提这么晚赶回来……莫不是终于跟老爷终于冰释前嫌,决定多回家陪伴老父亲了?
苏辰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小门童还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独自穿过回廊,直抵东厢,一路万籁悄寂,唯枝影摇曳,无声无息。
直至甫一推开房门,一切寂静消散无垠。声色皆鲜活起来——
“咦?你回来啦。”桌案摆着碗盘,那螺妖姑娘亦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样,揉揉眼瞧他,语声带着半梦未醒的朦胧娇软。
他顺手将壁灯点上,烑烑辉光铺开,适才转过头去。
在看见他的一刻,罗云云就精神了,立时欢欣鼓舞跳了起来:“快来快来,我看见你家有新食材,就试了试手。你快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饭菜尚余温袅袅。他无意识将指节贴近碗沿探了探温度,目光却定在了她的面颊——额边一小片红痕,印花一般,显然是伏在桌边压出的痕迹。
后者一无所觉,动作轻快地将一碗汤羹推到他面前:“还好我机智保着温,就想着万一你回来得晚,得多饿呀。”
少顷,她才觉得异样,有些迷糊地歪头看他:“怎么了?”
“你……”等了多久?
苏辰抬起手,指尖欲触向她的前额,却在半寸之遥停住。与她目光相触刹那,蓦地放下了手。
罗云云莫名其妙,心头直犯嘀咕——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能不能嫑废话了,赶紧吃饭!
她迫不及待,推推碗盘,期待地瞧着他。
不,他偏不。他还有话说。
苏辰欲言又止:“其实你……不必做这些。”
罗云云眸光便黯然了,低下头拨弄调羹:“可是,本是我不请自来,叨扰良多……我想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不要拒绝,好吗?”
她再度抬起头时,眸光滢滢,似有脉脉灯火交辉倒映其中。
——请不要打搅本姑娘扮田螺姑娘的雅兴,谢谢!
这样的目光,如何能拒绝。
心头仿若又浮涌起一丝波澜。不受他意志为转移。
苏辰垂下眼,拾起瓷勺。脑海却须臾闪过今日新得到的消息——有人在近岸发现那群羌江水妖的踪迹。比起以往尚窝藏于江心深处,近来,它们显然是越发过分了。
以致食物入口,他才惊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