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他苦心培养的两个侄儿啊。
内室,画着一幅幅苏晓的画像落于满地,这是这三天来蓝曦臣躲在屋里昼夜不停的成果,只是,他看着这满地的画像,依旧不满意。一口闷酒下肚愁断肠,此刻的他真真是像极了古人所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任谁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不修边幅,衣袍有染,胡子拉碴的人与往日那个端方雅正,温润如玉的公子竟是同一人,若让这满院的蓝氏弟子此刻真正见到了,怕是心伤地碎了满地。
三天的收拾整理工作,这乱葬岗这片废墟倒也被他们拾掇出一个能住人的地方来。四五岁的温苑一直守在草榻前,换了一身布衣的苏晓躺在茅草上,虽没了往日的精致,但干净整洁,依旧明若动人,只是,她的面部突然出现难受之色,身体也在不停地摆动挣扎,像是在抗拒什么,温苑连忙跑了出去,
“阿爹,阿爹,床上那位姐姐”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讲话嗫嗫喏喏的,又这般急急切切,
不远处正在同族人一起开荒垦地的温情回头道:“阿苑,你居然管你魏叔叔叫阿爹?”
魏无羡放下手中器具,道:“怎么,你这个阿姐不服气,”连忙一把将阿苑抱到怀里,亲昵了一口,问道:“那位姐姐醒了吗?”
小孩子不知道怎么说,急得直摇头。
见状,温情躬着身子去抚摸他的头,对他道:“阿苑,你先去玩吧。”接着,两个人便一起进入了伏魔洞。
刚进入,便听到一阵喃喃:“不,我不是,我不是……”床上的人很虚弱,摇着头的同时又在呓语。
魏无羡道:“那晚后,我便在这伏魔洞外加了一层界制,这外面的怨气进不来,”温情听他如是说,便俯身榻前拨开她的衣领,察看苏晓脖子下的印记,确也证实了魏无羡的话,这里倒还好,没出现像那晚的异样。
魏无羡略加思索: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心魔所致,那夜被怨气侵了心识,怕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直挥之不去,这才直到今日不仅人还未清醒过来,竟还再次梦魇。
“薛氏覆没后,仅留存薛瑶祖辈一人,后世所生又多为女子,故她们都随母姓本姓薛,月月,你一样也不例外。为了躲避仙门多年来的追杀,她们才暂时随父姓,如同你阿娘本以为这一世会相安无事,却没想到这些人锲而不舍,以曾救过你父亲一命之恩胁迫他娶了自己,而后又以往日与青蘅君夫人的交情,便提议订下了娃娃姻亲,有了这两层关系,我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苏晓此刻神魂离体,身处于一个平静无波的幻境里,她见到了她的阿娘,阿娘正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似乎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
“直到生下你的第五年后,仙门中又发生了一件动荡,但又很快平息,我本以为此事无关自己,却从未想到在蓝夫人离开那日,她问我:当年她杀了他的老师究竟是对还是错?”
“为何?”因为事关蓝曦臣,苏晓变得急切了起来,还没等薛婉去说,她便直接问了起来。
“因为我,青蘅君的老师要向全天下仙门告发的人是我,她是第一个知晓的,却也是她先动手杀了他。”
她说得语速有些急,连带着气也有些喘不上来。
苏晓问道:“那后来青蘅君知道此事吗?他弟弟,知道吗?”
“他若是知道又怎会在一气之下将她关了起来,一人在老师灵前忏悔,至死都未能原谅她。”薛婉顿了顿才道:“至于他弟弟,他若是知道,又因何你父亲去退婚书时没有同意?”
“你与父亲?”苏晓试着问了问,她心里的这个谜团,薛婉又是否真的了解苏明泽这个人。
“月月,其实在我嫁与你父亲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这些年我与他举案齐眉,只不过是在人前的一个表象罢了,身份暴露之后,我本以为他会选择离开我,却不料他为了你而选择留了下来,与我共进退,这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苏晓看得出来,她与苏明泽的这段往事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一段伤心事。可即使如此,她依然要追问着她道:“那你可知父亲喜欢的那个人后来去哪了吗?”
“月月,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不是吗?这些年,他对你好就足够了。”
也许还有她呢?小声呢喃之下,耳边忽闻阵阵笛声,细听之下,竟是蓝湛的清心曲,此时应是被魏无羡用陈情给吹了出来。
阿娘笑笑道:“你这位朋友对你真不错,她还知道试图用音律来唤醒你,月月,阿娘此生除了你阿爹,这对不起的便是她了,如果有可能,替我向姑苏蓝氏说声对不起,在青蘅君夫人的牌位前道一声抱歉,希望它还不算太迟。至于你与姑苏蓝氏小辈的婚约,当初也是母亲为了一己之私而立,你若不愿,便自行退了吧。”说完,她便推着苏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