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大，恍若轰鸣，扼住了洛晓的脖颈，有什么东西梗在咽喉，她急促地呼吸，空气却逐渐稀薄。
洛晓下意识地看向白秋，白秋一动不动，色彩从她身上褪去，斑驳爬上脸颊。
快跑，要快一点逃跑才行。
但没有人动，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要变成锋利的寒光，划破她裸露的皮肤。
“爸爸。”
洛晓踉跄地从洛林身上翻下来，她回头望向脚步声的来出。
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直觉告诉她，等脚步声停下，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回过头，她用力拉着洛林的手臂，想让他动一下，哪怕一下都好。
但洛林一动不动，顺着洛晓拉扯的方向，向下倒去。
碰——
沉闷的碎裂炸响在耳边。
洛晓手上一松，收不住力，跌坐在地上。
手掌被撑破了一层皮，刺痛传来，薄薄的血痕沾在了地上。
她顾不上自己，赶紧抬头看去，灰色肮脏的水泥地上，灰白的石膏像碎了满地。
脚被轻碰了一下，是一块眼睛部分的石膏碎片。
碎片还保留着色彩，维持着和她相似的黑色，正对着她的双眼。
洛晓很害怕，很想躲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太过怪诞，太过荒谬。
明明前几分钟，她还在和家人一起庆祝生日。
几分钟后，全部都变了。
她想不明白。
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围一片死寂，余留洛晓的呼吸声，割裂着她紧绷的神经。
恐惧是如此真实，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但抛下家人这种事，她做不到，她也不可能做到。
“不要怕，我带你们走。”
洛晓站起来，跑到床边，扯下破旧的被单，重新回到餐桌边。
她半跪在地上，一块一块把散落的石膏块放进被单里。
石膏块极其刺手，锋利的小凸起布满了表面，拿在手里，如同捧着锐利的刀尖。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们走的。”
她轻声安慰。
对面的白秋依旧是褪色的模样，皮肤发皱，墙纸般卷曲，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黄色，重重叠叠在她身上累加，像张老旧的照片，被时光碾压，一触即碎。
地上的碎片收好了，洛晓把被单的四个角叠在一起，艰难地打了个结。
她把石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石膏块把她压垮了。
“……我带你们走。”
洛晓喘着气，重复地说了一遍，眼神变得坚定。
她又撕了些布条下来，走到白秋旁边，把白秋艰难地背到背上，用布条固定住。
白秋比她高，脚拖在了地上。
包裹着洛林的布，体积也是很大一块。
洛晓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带着白秋和洛林一起走。
两个成年人的重量，非常大，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是怎么背负这个重量的。
事实上，洛晓身体比同龄的普通人要更虚弱。
长年待在地下，缺少阳光，食物匮乏，营养不良。
搬一个椅子都要气喘吁吁。
蹲着几分钟，再站起来就会眼前发黑，气息不稳。
现在却硬是抗起了自身几倍的重量。
洛晓弓着背，缓慢地向着出口走去，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颤抖着，竭力支撑着。
汗水蜿蜒而下，布满脖颈和后背，浸湿衣服，发丝粘在了腮边。
她的目光却亮的惊人。
明亮又炽热，耀眼到完全不属于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地吸引到了他人的目光。
地下的老鼠也会向往太阳，皮毛愈是肮脏，愈是渴望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东西。
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残骸也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珍宝。
阴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你好热啊，好温暖。”
细小的呢喃声从耳边响起，透着深深的迷恋。
洛晓脚腕一紧，一股冰冷吸附在了脚裸，紧紧勒住她。
她低下头一看，什么都没有，明明紧缚感如此明显。
伸出手去碰，也只是捞到了一团空气。
“我也要……”
“好舒服啊，咕叽咕叽。”
“我也想贴贴，让我贴一下！”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窝在脖颈，压在肩头，团在臂弯。
阴冷又粘腻，她的步伐变得缓慢，嘴唇冻得发白，一口白气缓缓吐了出来。
“放开我。”
洛晓小声地说，眉头焦急地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