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马车窗畔忽地传来几声笃笃的敲声。
江韫一个激灵,心跳加速后反倒是更加的平静了。
她理了理发髻,抚平袖口的每一道褶皱,摆出平日参加宫宴时,端庄又大气的模样。
缓缓起身,酥手掀开车帘。
金乌高悬,江韫眯了眯眼,这才垂着眸子伸手扶着夏明递过来的胳膊,踩着轿凳下了马车。
国子监众人午时大都在此处用午膳,再去厢房里歇晌。
是故,此时大门处倒也偶有三三两两不多几人。
江韫扫视一周,并未见到什么姑娘,正欲开口问她时,夏明扭头对她说随她走,“我兄长说他在青梧院那里碰到过,我方才一晃眼瞧见有个女子往那里去了,看身形与晨间那个一般无二,应当就是她了。”
江韫说好。
她太过平静了,不怒不恼的,夏明心底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贸然告知她此事了。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倒是鲜少的安静。
国子监古朴庄重,随处可见先贤圣语与大儒之句,只是行人匆匆,无心去看。
夏明爱玩闹,夏澜倒也乐意宠着她。这国子监,夏明可是常客,一路有好几人同她行礼问好。
木廊空旷,风吹过时,檐铃声清脆。
下了游廊,是条青石板小路,再过两个月洞门,便是青梧院。
江韫裙摆摇曳,扫过小路两侧花枝,一步一步,离青梧院愈加的近。
到第二个月洞门时,江韫忽然停下步子,夏明看了她一眼,打起退堂鼓,“要不……”
话未说完,江韫便重新抬步往前走,只是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似的重,一寸寸的扯着人往下坠。
月洞门一出,一切都尽收眼底。
饶是她一早便设想过种种场景,可当自己亲眼看见时,江韫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难以呼吸。
褚昱面前站着一个女子,他生的高大,那女子又甚是娇小。
他垂首,她抬眸,看着倒是十分相配。
夏明当即便怒火中烧,她扬声道:“褚衍之!”
江韫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眼前赤红的衣裳掠过,她徒劳伸手,未能将夏明拦下。
褚昱闻声看了过来,看清江韫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愣住了,脚下下意识的动,朝着她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被拦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一股风袭来,紧接着脸上一阵刺痛,竟是直直的挨了夏明一巴掌。
他退后几步,蹙眉看了眼夏明。
后者冷冷的瞪了回去,讽道:“褚衍之,你可真是有能耐。”
褚昱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解释,余光看到江韫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循着她的视线往后看,沉默了片刻。
张渺垂首不做声,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开口,朝着江韫走近,认真道:“我不知她为何在此处,我同她不并不相熟”
这厢话音才落,忽然听得那姑娘开口,凄凄道:“不熟,褚衍之,你难不成真是木石心做的吗?”
褚昱眉头拧紧,愈加的不解张渺今日是怎么了,方才忽然拦住自己说了半晌什么郡主与方睢宴郎才女貌云云。
他本就听的心生烦躁,碍于她是女子便一直忍着,如今再听她在一旁胡言乱语,又见江韫脸色苍白,显然是身子不舒服了。
一急之下,再无平日里分毫的如玉君子之风,吼道:“滚!”
张渺静了一瞬后,突然开始哭哭啼啼的,好不哀婉。
褚昱小心翼翼的往江韫身边走,关切道:“可是不舒服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江韫退后两步,直到后背贴在墙上,褚昱微怔后,便不敢再上前。
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神始终在她身上。
江韫吞了下口水,眼神落在虚空处,说:“我只问你三句话,你只说是与不是。”
良久,褚昱望着她的脸,才点头说好。
江韫闭了闭眼,低声问:“先前你是否故意躲避我?”
褚昱缓缓点头,江韫神色一黯。
“她平日里时常来国子监吗?”
江韫没有明说她是谁,但褚昱只是皱皱眉,并没说什么,而后继续点头。
江韫眼中氤氲着水汽,逐渐有些看不清褚昱的脸,声音哽咽:“那你是否…”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重新问:“那你可知,你我二人有婚约在身?”
褚昱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眼中神色复杂:“我知。”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江韫低声喃喃,转身走到月洞门处,正欲离开。
褚昱忽然叫了她一声,是从前从未听到过的称呼:“韫儿。”
江韫没有回头,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往后你不必再躲着我了,你也不必急着搬出江府,我自会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