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作报名登记的大棚就搭建在渭水畔,前面是城郊的集市,后面便是咸阳城的渡口,从大棚内朝外一眺望,便能看见来往在渭水上的大小船只。
“可记下了?”荆轲为甘罗示范过几次契书的写法后,低头朝站在他身边的甘罗问道。
才将四尺高的甘罗恭敬地朝荆轲施了一礼,回答道:“阿罗记下了,多谢轲先生指教。”
荆轲见甘罗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心中甚是满意,他转头看向夏梦,说:“先让阿罗试着写几份契书看看?”
夏梦当然答应。
于是甘罗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到荆轲身边,有模有样地拿起两支竹简,学着荆轲方才的样子开始问询面前排队的妇人,又根据妇人所述仔细记下其姓名和住址。
甘罗写完两份契书后,便将竹简双手呈给荆轲检查。
荆轲接过竹简看了看,笑道:“不错,阿罗可以接替我来写契书了。”
夏梦也低头跟着看了一眼,发现阿罗的秦篆写得竟然比她的好看多了:“阿罗果然厉害。”
甘罗被夏梦和荆轲两人夸得小脸通红,一本正经地开始上工写契书。
荆轲这时却从席上起身道:“此处有阿罗在,轲便去处理旧衣换新之事,这里就有劳小梦费心了。”
夏梦见荆轲要亲自去收集旧衣服,便让他把驾马车走,她自己则坐到席上和甘罗一起写契书,王贲还不会写太多字,于是主动坐在旁边帮夏梦和甘罗递竹简。
报上名的妇人当场就能领到三匹麻布和裁衣所需针线,可自行将布匹带回家中裁制,三件衣服裁好后,便可带着新衣回到大棚这处上交留证,并领取新的布匹,直到三十件衣服裁完,就能换到属于自己的衣服。
两人写了快一个时辰,夏梦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两列队伍还排得老长,而且不时就有二三新来的民众加入队伍。
“阿罗,先歇会儿吧,”夏梦接过甘罗手中的毛笔,说,“活动一下手腕,免得一会儿手疼。”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甘罗做示范。
“好。”甘罗乖乖照着夏梦的动作活动着尚且稚嫩的双手。
没一会儿,夏梦正要继续开始写契书,就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大棚外。
“好像是太子楚的马车。”夏梦抬头看了一眼,便起身朝马车那边走去。
驾车的那人下了马车,夏梦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王翦,想来是公子政让她和荆轲坐自己的马车出宫,所以太子楚又派自己的马车送公子政出宫。
王翦朝她点头示意后,又打开车帘接公子政下车。
“公子怎么到这边来了?”夏梦担心公子政一会儿又睡过去,连忙上前扶着他。
“暂时无碍,”公子政拍了拍夏梦的胳膊,示意她不用担心,说,“荒地之事政已经与阿父谈妥,青壮明日便可去开荒地。”他说完又看向王翦,道,“传令吧。”
于是王翦站到大棚前,高声道:
“传王孙政令,青壮明日寅时到此处集合,一起前往咸阳城外三十里处开辟荒地,十日期满后,皆可得大褐一件,开荒者每日发放早晚两顿饭食……”
等王翦把一应事项全部说完,已经报上名的青壮立刻便跃跃欲试,恨不得能从今天就开始干活。一件大褐少说得要六十个钱,不说这个,光是每天管两顿饭便有不少人乐意去干活。
将命令传下后,公子政便来到甘罗这边看他写了一会儿契书。
甘罗见公子政过来,腰背立刻挺得更直了,竹简上原本就漂亮的字迹写得越发一丝不苟。
在旁边递竹简的王贲更是顾不上多看他阿父一眼,手上递竹简的动作飞快,仿佛自己从框里捡的不是竹简而是暗器,好像王孙政从他熟练的动作中看出他是不可多得的天选侍卫。
公子政毫不吝惜地夸奖道:“不错。”
夏梦见三个小不点一本正经地玩着君臣游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连忙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桌案前继续写契书。
只是公子政在旁边看着,她反倒有些为难,谁能想到她一个大学生竟然有不少字不会写,遇上生字词还要询问才五六岁的阿罗。
现在始皇崽崽守在这儿,夏梦反倒不好意思开口问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上简体字,要是公子政问起来,她就说自己不太会写秦国的大篆,反正只要后面她自己来核对两份契书,就不会出差错。
秦始皇看着玉璧中的徒弟原本写字速度还没一个小孩快,结果换上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字后速度飞涨,写一份契书所花的时间不及甘罗的一半。
“难不成真要再推行一套文字?”秦始皇少有得犹豫片刻,又摇头叹息道,“不可。”
他自己倒是可以学来用用。
就在这时,一艘大船排开渭水驶过大棚所在处,一名身姿挺拔的俊美男子站在船头朝岸边挥手道:“公子,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