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歪头睡了过去。 霜縠衣裙垂在床边,配上金簪玉斜,着实是一幅美人小憩图,可屋里黯淡,屋外又蓄起乌云,遮住了星月,视野中一片漆黑,独自站在翠屏前,有种被吸入深渊之感。 裴衍走向大床,脚尖碰到歪斜的绣鞋,弯腰摆正后,用床边的帘子擦了擦手,顺手打落。 暖帐形成逼仄安静的空间门,被无限放大的除了呼吸声和名贵香料的气息,还有自己的感官。裴衍躺下来,枕着一只手,于黑暗中盯着睡着的女子,润澈的眸染了一层“莫名”。 ** 不知睡了多久,秦妧半睁开眼,发现屋里还黑漆漆的,只稍微有了点星辰弦月的光,应是外面的乌云散了,天晴了。 可来不及多想,身体不由蜷缩起来,她惊恐地看向上方的人影,才知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须臾之后。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快,秦妧耷拉着双手,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却定定地看着裴衍,发觉他眸光炽烈深沉,又带着股她无法理解的偏执,叫她感到害怕。 “兄长......” 怯怯无力地唤一声,她感觉自己快要晕了。 裴衍这才坐向床尾,给了彼此调试的机会。半晌,他握住秦妧温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轻轻吻了吻,喑哑着道:“妧儿,别再叫我兄长。” 秦妧勉强睁着眼,嗫嚅地问:“那叫什么?” “夫君。”他附身,吻在她鼻尖,“叫我夫君。” ** 京城一处阁楼内,身穿暗紫色蜀锦斜纹宽袍的裴灏躺在窗明几净的房中,一口口吸着旱烟。 他从不抽这玩意儿,今夜却一再让小冷梅为他点燃。 烟锅发出燃烧烟丝的吱吱声时,裴灏重重吐出一口烟气儿,喷薄在了小冷梅的脸上。 门外全是裴劲广的侍卫,如今暂收裴灏名下,见识过他们的身手和手里的刀剑,小冷梅胆战心惊地候在一旁,不敢乱讲话,也第一次从裴灏身上感受到凛冽的气息。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是笼中的囚鸟,此刻却像是需要纾解的豹子,蛰伏在这座阁楼内,像在放松,又像在沉思。 听见咳嗽声,小冷梅快步上前,接过烟杆,弯腰拍起男子的背,“二爷伤势未愈,还是别抽了。” 裴灏直直盯着桌上的漏刻,似乎与时辰一起流逝的,还有他曾经的爽朗和热情,即便那时的爽朗和热情夹带了些许心机,可那也是良善啊,如今,该彻底收起吗? 裴灏问着自己,目光发滞。 此刻的他没有束玉冠,也未穿鞋,只穿了件夏日的薄袍,对襟的衣领下,是被承牧下手打出的旧伤,已散了淤青和血痕,徒留疤痕。 疤痕不明显,却清晰地提醒着他,一切不可逆,他和裴衍之间门,再无半点情义。 这时,裴劲广的副官叩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低眉顺目的画师。 “二爷,你要的人来了。” 裴灏看向画师,冷着脸道:“我在三年前让你作过一幅画,可还记得?” “二爷当时赏了不少银两,小人记得很深。” “很好,重画一幅,要一模一样。” 画师凭着记忆开始作画,可三年多的光阴,记忆本该模糊,可那女子生得极美,玓瓅般耀眼,令他记忆犹新。 半晌,画师双手呈上画作,被副官带了出去。 裴灏摊开画纸,怔怔看着画中女子,想起三年前她要离京那日,自己翘了国子监的课,拦下了送她离开的马车,情真意切地拉着她跑向南街一家画坊,让画师作了她的画像。 两幅画虽有些差异,但相差不大,还是能领略到女子的美。 只是如今,这美已为他人撷取了。 狭长的眼溢出几许的湿意,他用手背蹭了下,视野里多出一方绢帕。 “二爷,擦擦。” 小冷梅柔媚的声音响在耳畔,裴灏却觉得无比厌恶,“出去。” “二爷?” 女子的声音发了颤,很怕被裴灏当成弃子。她得罪了裴衍,不敢回到以前的戏班,再没了裴灏的关照,会寸步难行的。 可裴灏像是真的变了一个人,再没了之前的怜香惜玉,摆摆手开始撵人,“我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宋桠曦,别忘了你之前在裴衍手底下时,对我做的事。” 小冷梅跪在地上,“二爷,奴家不敢与画中的女子攀比,更不奢望得到二爷的心了,只希望二爷能将奴家留在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侍女。” 裴灏看了一眼她,又看向画中人,冷嗤一声,语调不明地笑道:“攀比,你也配?出去!” 小冷梅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却没离开,还希冀着等他情绪稳定些,再说说软话。 房间门静了下来,裴灏盯着画像喃喃起来—— 秦妧,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受尽煎熬,也是因为你,我咬牙没有求过裴衍一次,不为别的,就想当面问问你,你可愿与裴衍和离,重做我的画中人? 即便世俗会看轻你我,可你是我最后的光了。 还是那句话,你是无辜的,我不记恨你。 .w.co请牢记:,.